修武笑道:“月姐姐近来可真是忙坏了!”又道:“咦,星妹妹不在么?”
月寒无奈笑道:“她近日竟不大见我,说是怕一见我便要落泪。”
修武“哦”了一声,坐下来打眼看她。其实她原本就生得雪肤明眸、丹唇贝齿,是极标致的一个美人,这两年因为常在知命堂打理医务,兼又心事寥落,反而更添了几分韵致。
修武笑道:“月姐姐的婚期就在下个月初,不知送嫁之人可已选定了么?”
月寒面上一红,轻轻“嗯”了一声,道:“爹已点了几位弟子。”
修武温言道:“我也想为月姐姐送嫁,不知道可以么?”
月寒蓦然一惊,一双大眼渐渐浮起一片水雾,好半天才笑道:“多谢你的美意。还是不必了吧……”语声微微有些低哑。
修武见了不忍,低头告罪道:“是修武唐突了……修武行将离谷,所以想为月姐姐做点事情。”
月寒呆了半晌,终于道:“怎么,你要走么?”
修武点点头。月寒又道:“去哪里呢?”
修武道:“东州吧。”
月寒笑道:“也好。东州虽然不是国都,却也甚是繁华。”修武轻笑点头。
二人怔了半刻,月寒便又低下头去,一针一针地绣着那只凤凰,修武则默默看她。月寒忽地停了针线,抬头淡淡道:“你想为我做点事情么?——那便为我吹个曲子吧。我喜爱梅花,你便吹那曲《梅花三弄》可好?”
修武喉头微动,轻声道:“好。”便从身后取出一管竹笛,轻捻六孔,横到嘴边,将一段袅袅笛音吹奏出来。
月寒微笑着轻声唱和:“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澈骨,那得梅花扑鼻香。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最消魂梅花三弄。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
她一边笑着,一边却有一滴珠泪从左眼慢慢滑出,跌落到大红嫁衣之上。
修武自与月寒话别之后,在兰溪谷再无牵挂,顷刻便定了离谷之期,着手收拾行李。
到了离别这日,修武穿着苗若新精心缝制的一身衣服鞋袜,与众人一起慢慢走到谷口。兰若朋道:“武儿,你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也不等着喝月寒一杯喜酒。”
修武打趣笑道:“我还在生连大哥的气呢,等气消了再去找他们喝酒。”
兰若朋还待说些什么,一旁的苗若新却已微微哭出声来。
修武顿时双膝跪倒在地,含泪对苗若新道:“娘,孩儿不孝,这几年不能在您身边侍奉,还请您务必保重身体。”说着便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苗若新更是哭得喉间一哽,完全说不出话来。
修武复又向兰若朋道:“二师伯,还要劳烦您多多看顾我娘,侄儿这厢先谢过了。”说着也是重重三拜。
兰若朋一一受了,扶起他道:“这是自然。武儿不必多礼。”说着眼眶也略有些微红。
星漫拉着修武的手,难过道:“修武哥哥,你走了之后,可就没人陪我练剑了。”
修武宠爱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星妹妹如今剑法很是不赖,我看逸风那小子不一定能打得过你。”说得星漫脸上一红。
冬儿等几个丫头围在一边,此时也嗫嚅道:“修公子,你帮我们姐妹作过画,我们都裱起来了,还没来得及谢你呢,你却就要走了。”
修武笑道:“各位姐姐肯让我画,便是很给我面子了,我该谢谢你们才是。”
眼见日头高了,苗若新便忍着别情,催促修武启程。众人依依不舍,纷纷拿出物品相赠。苗若新拿了满满的一袋干粮。兰若朋最是实际,赠了一百两白银和一匹幼齿良驹。月寒送了一枚流苏笛穗,一看便是亲手做的。星漫给了一把上好的长剑,实用又不惹眼。几个丫头送的是荷包袖箭等零星物件,修武正巧也缺。顿时种种物事,足足挂了那马匹一身。苗若新又一再叮嘱路上千万要小心等语,才终于放他去了。
修武翻身上马,含泪上路。那马先是缓缓而行,他回过头去,望着那青山绿水的医谷和那翘首相送的众人,只是不住地挥手。
走了一箭之地,那马便撒开蹄子狂奔,修武拉紧马辔,心中叹道:“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马儿呀马儿,你可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