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继妹孟湘来过一次,这个骄纵跋扈的妹妹开口便是姐姐如今待罪之身,留在府里只会牵连整个宁国公府。既有皇上指婚,如今便该和东宫那些被圈禁的女眷一样去那宗人府,既不拖累阖府,兴许还能得外人一声赞许,道府里家教好,姐姐忠贞刚烈。
这般话听着实在过分了些,孟潆算是领教到了古代小姑娘的手段,她若是原身,怕早就因着这一番话无地自容一头撞死了吧。
可偏偏,她不是,既然不知还能活多少日子,她才不会叫一个小丫头给欺负了。
“是啊,姐姐我如今是戴罪之身,左右不过一死。都说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出了这门姐姐便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到时候姐姐我一定逢人就说妹妹心慕殿下,如今殿下去了妹妹伤心不已,恨不得跟着一块儿去下头陪着呢。”
“放心,都是一家子的姐妹,哪怕是到了下头,我这当姐姐的也会护着妹妹你的。”
“你胡说,我哪里有……”
想起孟湘先是愣住满眼不敢置信,随即脸色惨白眼睛含泪的样子,孟潆如今都觉着解气得很。
她这般处境,若是谁都能踩上一脚,往后哪里还有活路。
孟潆觉着自己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说不准什么时候被人轻轻一推就要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了。
唯一说的上是好消息的便是当年原身的母亲潘氏是为救太后而死,这些年太后时常传召,叫她到宫里头陪伴,原身乖巧懂事,很是讨太后喜欢。
只是如今,事关东宫太子,她不知道这份喜欢到底有没有一点儿用处。
自古以来天家薄情,她实在不敢太高看了自己。
孟潆正寻思着这些事情,外头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她回过神来,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着一个穿浅蓝色褙子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从门外走了进来。
“姑娘,老太太身边的玲珑姑娘来传话,说是老太太叫您过去一趟。”
孟潆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便握紧了手中的茶盏,侍立身侧的慧芯更是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惶恐和不安来。
一则因着先太太的缘故,老太太素来不喜自家姑娘这个孙女儿,二则老太太又最是个趋利避害之人,如今叫姑娘过去怕是没有什么好事。
想起后宅的那些个阴私手段,慧芯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她带了几分惶恐小声道:“要不奴婢替姑娘去一趟告个罪,就说姑娘病还未好才喝了药睡下了,怕是要迟两日才能起身了。”
见着慧芯眼中的担心,孟潆摇了摇头,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老太太既是要见她,便容不得她推脱。
如今南吟院里里外外都在老太太的掌控中,她身边贴身的四个大丫鬟除了慧芯外,都因着伺候她这个主子不周被打发去了浆洗处,虽说是太太发作的,可若没老太太默许,邹氏未必敢做的这样不留余地。
毕竟,她的这位继母邹氏在府里向来是事事都听老太太的。
她若是不听话,别说是慧芯了,怕连她这个当主子的都能有个三长两短。
再说她如今处境这般,总不能一直躲着,祈求老天庇护她吧。既有机会出这南吟院,就代表老太太还有话对她说,又或许对她原先的身份或是宫里头的太后存着几分忌惮。
有机会总比没机会来得强。
“无妨,避过今日还有明日,难不成要在这南吟院躲上一辈子。便是我想躲,怕也躲不过去的。”孟潆放下手中的茶盏,从软塌上站起身来,对着身边的慧芯道。
慧芯心中虽然担忧,可也知道自家姑娘说的有道理。她心中酸涩,眼眶忍不住有些红,却又忍着不敢让自家姑娘见着。不过半月功夫姑娘便从高高在上的准太子妃落到如今这个处境,倘若先太太知道了,怕是要伤心死了。
“姑娘既有了主意,奴婢便陪姑娘去。外头天冷,姑娘身子才略好些,拿个手炉暖暖吧,别再着凉了。”慧芯伺候着自家姑娘穿了件湛蓝织金绣球花披风,又转而拿了个掐丝珐琅鎏金手炉递到孟潆手中,替她理了理衣领,这才扶着她走了出去。
三月里,春寒料峭,空气中带着一股子阴冷之意,刚一踏出屋子,孟潆便不禁打了个寒战。
老太太所住的院子叫槐松院,位于国公府的正北处,距离孟潆所住的南吟院并不十分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