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衣:
先?说好,你别哭。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我是会笑你的?。
我早说过,本将军天不怕地不怕,死?又何惧。
我没跟你说,就是怕你拦着我。莫怪我对你下了药,也别迁怒于他人。这?全然是我一人的?主意,与他人无关。
我执骨究其一生不过是为了家国无恙,百姓安康。
就算以?一人命换麟国五十年?战火消腻,我也无怨无悔。
大将军顶天立地,是为男儿。畏畏缩缩不是我执骨该为。
留这?信,不想你难受,只望你理解。
我执骨,当死?得其所。
这?世间当还的?债太多,当护的?也太多。我虽为一国之将,却渺小的?可怕,诸多无能为力,诸多无可奈何。生死?于我,早就不是终点。做此选择,你别怪我。
栈衣,你知道吗。缘分天定,机缘巧合亦是天定。何时生,何时死?,都是轮回而已?。
我不怕,也没什么?可怕的?。既然遇见你,我信天,老天定会让我们再次遇见。即使这?一世你与我不能走到白头,下一世,我还会等你。
栈衣,你说最?美的?星星,在麟国的?高阁上。可你知道,我曾看过最?美的?星星在何处吗?
……我说出来?,你不许笑。
在你眼中。
你的?眼睛,星河烂漫,而我能在当中看见自己的?身影。当你注视着我时,眼底的?爱恋美好的?能将我淹没。我被万千星河笼罩,幸福的?迷失掉方向。
你送我的?同心苏,我带走了。
这?是你送给我的?,不许抢。我要带着它?,不论轮回去哪里,我都会带着。若是,若是这?一辈子你再找不见陪伴的?人,那我便在黄泉下等你,到时,我们一起投胎,可好?
栈衣你可知。
我曾以?为自己浑浑噩噩一人过这?一辈子便罢了。
无人知我,无人懂我,无人伴我。
却不想遇见了你。
我执骨这?一生最?幸福的?事,便是与你在一起。
昨夜,我很?幸福。
那晚你说你喜欢我。
可知我心底有多高兴。
我也喜欢你。
喜欢到了心坎儿里。
只是,你不要难过,不要怪我。
我不后?悔,亦不难过。
这?是我该做,该为。
你当为我高兴。
你怪我自私也好,怪我任性也好,我都认了。
却不要不喜欢我。
留这?信,不想你难受,只望你理解。
我执骨,当死?得其所。
不过黄泉路下等你罢了。
六十年?而已?,我等得起。
……
信罢。人已?泣不成声。
韩栈衣抱着森森白骨,痛哭出声。
本是朗朗少?年?清风明月,是谁叫他哭断肠。
冰冷骸骨抱在怀中薄如蝉翼,就连多出一份力,都怕伤着他。
年?年?岁岁,日月如梭。
当韩栈衣一管玉箫索了无数人性命后?,他一人踏着白玉阶梯化风雪而来?,面色冰冷如霜,带着凌冽的?杀气,抽出萧中剑。剑身一抖,直立成如冰如峭的?冷剑。
紧闭的?宫门,咄咄逼人的?栈衣,和心惊胆颤的?宫廷禁卫。
一人立于圆心,众人群起而包围,生怕他冲动起来?做出难以?挽回的?事来?。
但?怕,终究无济于事。
那一日,宫廷禁卫军们才发现,往日从未见过面的?四皇子,面似温雅如玉,形如谪仙,杀气人来?,是如此狠绝。
看都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只见连血色都没见着,一排排的?士兵却已?倒下。
这?期间,他一滴血未沾,青衣猎猎翻滚,素雅无比。
但?那眼中的?嗜血,却叫人害怕的?发狂。
当他收起剑,杀了一人又一人后?,走进那高大紧闭的?宫门。推开父皇时常办公的?门,看见他背对而坐,身形笔直。
韩风没有回头。
他穿着纯白的?衣裳,上头还点缀着无邪的?卷云图腾。
如墨般柔顺的?长发披散,垂在腰间,此时坐在那,背影如同一位喜好书画的?少?年?。
韩栈衣剑指韩风,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但?那语调中的?颤抖,显示出他内心的?绝望:“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
“你明知他是我所爱,多年?前便知,为何还要对他下手?!”
韩风依旧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忽而,似乎意识到什么?,韩栈衣快步走到韩风前面,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韩风,早已?不再面容俊美,他脸上攀爬着可怖的?沟壑,老皮皱皱巴巴的?搭在一起。
他低着头,枯槁的?手?中握着笔,面前的?画布上,是两位少?年?。
一位白衣蹁跹,笑若朝阳,单纯美好不似凡人,蹲在地上回头望向树下乘凉的?另一人。
一位衣衫褴褛,有着莫名的?自傲,一头蓬乱的?短发却挡不住他眼底的?光,嘴角扬起不羁的?笑,一脸嫌弃又宠溺的?望着地上的?少?年?。
栈衣认出,这?是无厌和韩风。
这?画的?墨汁已?干,许是画好多时,而父皇……他伸手?附在韩风鼻下,再无呼吸。
尚好,省了我亲手?夺命的?麻烦。
“来?人!”韩栈衣吩咐:“将这?画,送去麟国水镜村,亲手?交给一个叫无厌的?人。”
“是!”
而栈衣,终是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无邪秘典。
找寻着什么?……
自此,他去哪儿,白骨去哪儿。
夜夜交颈而眠,深夜低语辗转。
“骨头……骨头……”
***
记忆在脑海中叫嚣,片段在脑海中翻腾。
声音与眼前人相互融合,就连那面容,都相似的?可怕,不,不是相似……就是他!
韩栈衣焦急的?面容在眼前浮现,执骨睁大着眼睛,失去的?焦距渐渐回拢。
他半张着嘴。
眼角的?泪没命的?流着。擦拭掉,又流下,再用?力的?抹掉,还是流下……
心脏剧烈的?收缩,五脏都恨不得绞在一起。
上一世的?记忆在脑海中汹涌的?挣扎,那一刻,执骨几乎分不清自己是谁,他在哪里。
躺在沙发上,视线好容易聚焦,脑袋也不再针扎似的?疼。执骨缓缓移下目光,他看着韩栈衣,然后?伸出了手?。
冰凉的?指尖从额头落到鼻尖,再到栈衣的?唇。
一寸一寸,缓缓而至。
可是眼泪一点也不听话,拼命的?往下流。
心底的?震撼不下于再见他时的?喜悦。
笨蛋……你是吃了多少?苦才找到我。
我不是要你等我的?吗,你怎么?那么?不听话!
执骨猛地从沙发上坐起身体,他扑向韩栈衣,用?力的?抱着他。
身体都在抖,他用?尽了力气去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