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六百年结一滴只诞生于永暗漩涡里的“玄华净水”。
即便在环境极其恶劣的沧海深处永暗漩涡也是最残酷的几种灾害之一。规模愈大愈是凶险。
大狱皇主仲熹就是靠击碎永暗漩涡而成名。皋皆还在时也身镇永暗漩涡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挪分毫。
便是在这样的灾害里玄华净水能够因缘而生。
自然等闲强者无法采撷。
但秦广王身前的这滴玄华净水本身并不作为藏珍而是一件容器——水滴里装着光。
数万年前照耀在万仙宫的光。
凝神细看那束经历岁月的光在水中如龙游走。
若是将耳朵凑近这水滴又能听见其中潮声如歌。所以这滴水里还装着过去时代的声音。
声光筑梦耳目为门!
那遥远而又迷幻的仙宫蜃楼在光与声的交汇里显化了跨出时空的迷廊回涌至当今这个时代。
满目衰残尽为悲意!
这就是……万仙宫吗?一个时代的余响是如此悲壮震动人心。
楚江王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唯恐自己的声音惊走了这历史的陈迹。
秦广王亦无言语。
漫天碧光如虫游无尽凋意过春秋。他孤立船头长袍飘卷腰间面具被风鼓起“秦广”二字似滴血。
他直接踏离此船踏上光与声交织的路走向那已经不存在的仙宫大门——
半截残表一堵断垣。
血色不新鲜哀声不可闻。
当年究竟是遇到了怎样的变故才叫煊赫无比、高喊出“人即万仙之仙”的万仙宫一夜间衰残至此?
万仙来朝的盛景仍在史书里闪耀。断壁残垣的衰意已经被岁月吞没。
虚空之中有一架断桥流动的碧光接续了断裂的部分。
秦广王在前楚江王在后就这样往前走在迷蒙的幻彩里走过此桥。
过桥之后楚江王随手一撕像是撕开了一扇门。门后面是密密麻麻的白色的松鼠刹那间倾巢而出蹦蹦跳跳地向仙宫残垣散去。
这些松鼠倒是十分可爱圆嘟嘟的像一个个雪团子。但是动作敏捷快逾闪电且在行进的过程里逐渐变得五颜六色。
出于隐藏身份的需要这松鼠是现世未曾出现的品种是她自己培育的一种探险松鼠——以灾祸为松子贮而食之。
它们的尾巴会变色会根据不同的危险程度体现不同的色彩。共有七彩紫为最凶。
秦广王则是在楚江王也下桥之后反手一抹——
那架连接万仙宫与外界的断桥好似已经不耐时光瞬间朽化如粉尘簌簌而落。
他是过河就拆桥、入宫便藏宫的人辛辛苦苦、几经生死寻得的好处当然不允许他人分润。这一手正是要抹掉万仙宫的痕迹好让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在宫殿内部慢慢探索。
但就在这个时候忽有潮声起——
轰轰轰轰轰轰!
此声如兽群齐吼震荡天缺越来越迫近耳识如在耳中闹。
楚江王放出最后一只食祸松鼠在仙宫大门前回头眺远但见一线海潮自远而近极速上涨。
远如线近似堤及至身前已经浩浩荡荡是接天高墙!
在那潮头之上立着一个身着战甲、手提长刀的青年男子眺看这边昂扬自信长声而啸:“吾乃大齐帝国斩雨军正将田常是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东海之滨亦为王境——海讯动荡吾已尽知。何方鼠寇于此喧哗?!”
蝉螂捕蝉惊见黄雀。
楚江王眉头一皱又一挑。她惊的是对方的身份在如今的东海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能够跟齐国抗衡。
这突然冒出来的斩雨军正将代表的无疑是这片海域最有力的声音。
但此人孤身而来并未引军相围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或说明一切尚有余地——可能对方也不想让齐廷知晓。
那一句“海讯动荡”就是理由。他表述自己是摸着动静过来的不是早有预备——但秦广王哪里会给他们留下什么动静!
与思虑深远且很熟悉官方做派事事都要想明白的楚江王不同秦广王向来果决常行偏锋。
他不必先思考他要问问你有没有资格叫他思考!
听得此人踏潮而来、大放厥词的这般动静他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扭头过去绿眸流光看这人一眼——
这目光甚至还未落下在秦广王扭头的过程里独立潮头的田常就打了个激灵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凉!几乎下意识地要拔出深藏于血的潮信刀。
相较于他现在所持的大齐军刀那柄名为潮信的名刀在海上有最恢弘的力量才能稍稍带给他一些安全感。
但在念及潮信的这一刻他才意识到那种恐惧的感受其实最先来于【潮信】本身。这柄天下名刀先他一步仿佛预见了毁灭的命运!
秦广王一眼看来是灭顶之灾!
在难以形容的恐惧中田常抬眼看到一片白——
那是一种苍白的色泽。
危险隔绝情绪缓解视线拉远才能看得清楚。
这是一只手。
一只截断了秦广王目光的手。
系着镣铐、苍白瘦长就那么普普通通地张开横在空中。
骨节分明如五条白骨山岭。
说是镣铐但铁链已断裂只零零散散地垂落几节铁环像手饰多过铁镣。
田常才松开的心弦又猛地绷紧。
因为来自秦广王的危险虽被隔绝危险并未离开。甚至于此刻到来的才是危险本身!
他知他会来甚至他就是受其吩咐而来。
可他还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