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eDemon酒吧。
下午四点多的酒吧还没开始营业,色调还算明亮,沈渊走进去以后在吧台看了眼,调酒师扬子已经在整理酒柜,看到他来了挥手打招呼,“沈哥,找淼哥吗?”
“嗯。”
“楼上休息呢。”扬子说:“上午陪嫂子逛街来着,回来一直在补觉。”
“知道了。”沈渊听到李淼在补觉也就没上楼,干脆坐到吧台那儿让扬子调杯酒。
扬子拿了瓶蓝色的威斯忌:“风雪之巅怎么样?”
沈渊正低头戳手机,给李思涵发消息问她回家没有,发完以后把手机放到柜台上,“可以。”
扬子虽然年纪小,但调酒的能力很强,据说是那会儿上课不好好听课,就知道转笔、转可乐罐练出来的,反正在他那儿,万物皆可转。
后来高中毕业就开始学这个,没多长时间就很熟练了。
不一会儿,一杯湖蓝色的风雪之巅就摆在了沈渊面前。
扬子继续忙自己的,沈渊坐在柜台前慢慢喝酒。
手机没有消息,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脑海里来来回回就那一句话,像是被摁了循环键一样重复播放:有时候没戳破的关系,也算不得前任吧。
她刻意挑衅的时候,那笑真的很刺眼。
偏偏声线又凉薄,听上去让人不舒服得厉害。
没戳破的关系算不得前任,那他们之间算什么?
暧昧?苟合?还是他单方面的自以为是?
那她做得又算什么?给他买绝版的唱片,陪他去南京看五月天演唱会,甚至他们住一个房间睡一张床,就算他留了几分底线,克制住了最后的那一步,但亲吻是真的,碰触是真的,她身体的温度也是真的。
她主动追他的时候、陪他去书店的时候、在他怀里眯着眼笑的时候、在天台弹吉他给他唱《喜欢你》的时候,甚至抱着他的腰踮脚去吻他的时候可没说没戳破的关系当不得真。
时过境迁,这时候撇了个干净。
也倒是言忱能干出来的事。
这女人,向来没有心。
当初说走就走,连高考都不参加,说好要跟他一起来北城上大学,却是音信全无,销声匿迹。
这会儿重遇,又能面不改色地说以前当不得真。
呵。
敢情只有他一人认真了啊。
那她当初看着他时眼神里的炙热也都是假的?倒是很能装。
酒喝了一半,忽然被他重重放在桌上,发出的响声让扬子都忍不住回头看,“哥,怎么了?”
沈渊的舌尖儿抵着牙齿,绕了半圈终究只说:“没事。”
话音刚落,楼上李淼懒洋洋的声音便传来,“这是哪阵风把我沈哥给刮来了?你是不是馋酒了就到我这来让扬子给你开小灶?”
沈渊回头看他,还是很辣眼的色系搭配,绿衬衣开了两颗扣,五分长的黑色短裤,穿着人字拖不疾不徐地走过来,“沈哥,你答辩完了?”
“14号。”沈渊回答。
李淼问扬子要了杯密语,转头和沈渊聊道:“你毕业旅行去哪想好了吗?”
“还没定。”沈渊说:“我舍友说长沙和昆明二选一。”
“那去昆明。”李淼这些年来陪女朋友各地混迹,对全国各地的旅游城市比较了解,“五月中下旬去长沙有些热。”
“到时候看。”沈渊对这些倒不是很在意,他来找李淼也是有别的事想说,或者是只想跟他喝点儿酒。
李淼高中虽跟他不在一个学校,但对他和言忱之间的事也了解一些。
身边的朋友来来往往,从小到大一直联系的也只剩李淼,他心里闷了事也只能来找李淼,但见到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切入开口,干脆只喝酒。
他一连喝了三杯,李淼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儿,“哥你这是借酒浇愁呢?”
“没有。”沈渊修长的手指摩挲过玻璃杯,加了冰块的鸡尾酒连杯壁都泛着冷意,他举杯又喝了口,但刚放下杯子就被李淼抢走。
“走吧。”李淼搭上他的肩膀,“楼上说。”
沈渊那双黑如点漆的眼睛扫过他的脸,随后跟着他上了楼。
李淼从小到大都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上完职高以后知道沈渊要考北城,他也随便报了个北城的大专,学得是园艺设计,差点一路高挂到毕不了业,那段时间无所事事就成天在酒吧混迹,后来等沈渊来了北城,两人合计着开了个酒吧。
沈渊从小就有攒钱的习惯,而且他妈是导演,经常全国各地跑,一个项目拍一年半载是常事,给他打的钱很多。李淼越发不用说,家里是做建筑材料批发的,怎么也算是个小老板,他家人资助了一部分,他俩的钱出了一部分,在李淼毕业那年这酒吧就开了起来。
之后李淼一直在做这一行,还因此认识了现在的女朋友,长得漂亮,还是川大毕业的,就是比李淼大两岁,但两人处得不错,结婚估计也就这一两年的事儿。
李淼说他的人生就这样了,安安稳稳的定下来就行,而且还一直催沈渊再谈个女朋友,但沈渊一直也没听他的。
沈渊平常忙,很少过来,就偶尔李淼喊他,两人一块儿吃个饭。
虽然见得少了,但两人关系没疏远,这会儿李淼把他喊到包厢里才把酒递给他,看了眼那酒杯又从柜子抽屉里取了两个更大的,而且还拿了自己珍藏的好酒出来,笑着揶揄他:“这是打算酒后再吐真言?”
“屁。”沈渊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那是怎么了?”李淼笑道:“学校里遇到事儿了?还是有人跟你告白?总不能还是跟你爸吵架吧?这都多少年了,你跟你爸不是能勉强维持表面父子关系了么?怎么还能吵起来?”
“不是。”沈渊轻嗤:“两个月都没联系,想吵都没机会。”
李淼:“……”
李淼给两人倒上酒,举着酒杯轻轻晃动,褐色酒液经过灯光的折射显得更纯粹,也更漂亮,他轻声问:“那是?”
沈渊只喝酒,没回答。
这么多年过去,当初的毛头小子也能安静下来等他慢慢想好了回答。
等了很久很久,李淼感觉自己倚在沙发上开始犯困,晃酒杯都变成了机械性动作,沈渊的声音才在包厢里响起,“我遇到她了。”
“谁?”李淼懒洋洋地问。
但没换来沈渊的回答,十几秒后,李淼忽然惊醒,他的酒杯砰地放在桌上,大声喊道:“你遇到言忱了?”
震惊、愤怒、气恼……
种种情绪交叠在一起,李淼又大声问了一遍:“是言忱?”
沈渊又灌下一杯酒,苦笑道:“是啊。”
李淼忽然就语塞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隔了许久,他才吐了口气,恶狠狠地说:“她这是诈得哪门子尸!待在她的平城不好么?来什么北城!又来找你做什么!她是嫌害你……”
“你知道她在平城?”李淼的话忽然被沈渊打断,沈渊皱着眉问他:“你怎么知道?”
李淼沉默地望向他。
在很长时间的对峙之后,李淼轻呼出一口气,“半年前我去平城玩,在一家酒吧里见到她的,她在驻唱。”
沈渊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声音不自觉拔高:“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李淼瞪大眼睛,在这事上半步不让,“你不上学然后去平城找她?找到她以后呢?你是不是就跟在她身边不回北城了?还是要去跟她重续前缘,再让她把你当傻逼一样的玩完甩掉,你死活走不出来!一个月进三次医院差点死在病床上吗?”
李淼说着掉了颗泪下来,他转头用手背擦掉,久久不语。
包厢内是死一样的沉寂。
沈渊的手机响起,他拿出来看消息,然后戳屏幕很快回复,把手机放回兜里后就听李淼问:“怎么?是言忱吗?你们这么快又都联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