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风很大,尤其刚下过雨,空气愈发湿冷。
言忱站在那儿,从兜里摸出口琴,先夹在嘴里试了试音,然后捂着吹了起来,刚好是晚上在车里放的那首《情人》。
她吹乐器的时候像变了个人,眼里有温度。
陆斯越本来打算送完外套就回去,但这会儿从侧面看她,倒觉得可以再待会儿,反正回房间里也是一个人无聊。
她吹完了一整首,然后放下来用纸擦拭口琴。
“你会的乐器不少啊。”陆斯越说。
言忱点头,“还行。”
“那你考哪儿定了吗?”
言忱愣怔几秒,然后摇头,“过几天再看看。”
“统考不是都过了?”
“我参加校考。”
言忱耽误了一年高考,之后陆平风把她学籍转到这边来,又学了艺术,今年得准备两轮考试。
两个人就那么站着吹风,隔了会儿,陆斯越说:“不再吹一个?”
言忱诧异看他,四目相对,言忱无奈,她没忍住怼,“你当我街头卖艺?”
陆斯越:“也得有人听。”
言忱:“……”
她没理他,但两分钟后她还是拿起口琴又吹了一首。
悠扬的口琴声融进夜色之中,吹完以后小区楼下还传来了鼓掌的声音,有人扯着嗓子夸:“吹得不错。”
言忱往后退了几步,不想让人看见吹得人是谁。
她收了口琴,走到角落翻翻找找,翻出两罐啤酒来,扔给陆斯越一罐。
“可以啊你。”陆斯越把冰凉的易拉罐在手心里翻了几下,“这么快就把这儿弄成你地盘了,还藏酒,成年了么就喝酒?”
“早成了。”言忱说:“我们那边读书迟,我马上就19岁了。”
“要是让你陆叔叔看见还以为我带坏小孩儿。”陆斯越拉开易拉罐,声音轻佻,言忱却接着他的话说:“其实是小孩儿带坏你。”
她倒是个能开玩笑的性子,只是平常很少跟人开玩笑。
别说玩笑,就连话都很少。
陆斯越刚见到她那会儿还以为她不会说话,直到她问他:“听说你在川大上学?”他才知道原来这妹妹不是哑巴。
临近零点,这座城市的上空开始绽放烟花。
不知是谁还买了带字的烟花,一个又一个字在空中轮番炸开,连起来是:祝愿祖国繁荣昌盛。
倒是很有心,看得人也心潮澎湃。
言忱很快就喝完了一罐啤酒,甚至还打了个酒嗝。她喝酒比陆平风还容易上脸,不过一罐啤酒,她的脸颊像打了腮红,连耳朵都红得滴血,感觉发热,原先的冷白皮不知所踪,便是连手背都映着一层粉。
她从口袋重新拿出口琴,吹出来的音调很好听,却是陆斯越从未听过的,陆斯越问,“什么歌?”
言忱:“瞎吹。”
在噼啪响的鞭炮声中,陆斯越忽然问:“你电话怎么关机?欠费了?”
“没有。”言忱摇头,“想关就关了。”
她想起没敢打通的那通电话,怎么就信了电台主持人的鬼话。
说完那些话又能怎么样呢?
所以她直接关了机。
“明天营业厅开门吗?”言忱问。
陆斯越:“节假日,你说呢?”
言忱哦了声,没和他争辩,但陆斯越却说:“3号就开了,你要办新卡?”
言忱点头。
之后谁都没说话,气氛就那么安静下来。
直到世纪广场的大摆钟被敲响,午夜零点的钟声在这座城市响起,言忱仰起头看天上,烟花不停绽放,她问陆斯越:“平川大学好吗?”
“还行。”陆斯越说得风轻云淡,“你想来?”
言忱却没回答。
她想,一马平川,没有波折。
“想来的话就报名。”陆斯越说:“只不过文化课分数线高,到时候让你陆叔叔找个老师补补。”
言忱摇摇头,“再说吧。”
陆斯越还想说什么,言忱却忽然跳起来,“快看!有流星!”
他仰起头,言忱却往前跑了几步,喝过酒的她身上好像比平日里跳脱,她对着流星大喊:“沈渊,你一定要考上平川大学啊。”
她的烟嗓和突然绽开的烟花声交杂在一起,陆斯越只听到“考上”两个字,还当是她在许高考愿望。
言忱却仰起头看了很久,直到烟花全部绽放完毕,她仍旧望着黯淡的天空。
“恭喜啊。”陆斯越凭空和她举了举杯,“平安度过世界末日。”
言忱别过脸看他,忽然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但眼里好像有泪,隔了很远,陆斯越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
“你刚刚许了什么愿?”陆斯越问。
言忱收敛笑意,抿唇低声说:“一个很重要的愿望。”
她拿出口琴,轻车熟路地吹起了曲子。
陆斯越跟着她的旋律轻轻吟唱出声,忽然发现她是从这首歌的中间截断吹的,她掠过高潮,直接吹了那句——
[也许未来你会找到懂你疼你更好的人
下段旅程你一定要更幸福丰盛
……]
“下雨了。”陆斯越喊了声,言忱那飘散的思绪才回拢。
这会儿的雨又下起来,比十点那阵要大得多,豆大的珠子落在人脸上,砸得人脸疼。
陆斯越难得开玩笑调侃,“末日没来,13年的雨倒是先来了。”
2013年的第一天,南宜市下了一场大雨。
言忱狼狈地从天台下来那刻还在想之前对着流星许过的愿望。
世界没有迎来末日,愿望一定会成真的吧。
所以沈渊啊,你那么厉害,一定要考上平川大学。
在没有我的日子里,去我想去的风景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