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来，你为什么……？！”
穆白眼中浮现出诧异，情绪明显动摇。
他下意识往回抽剑，下一刻，他的手腕被方来握住。
全身灵力随同气力瞬间同时流向手腕，穆白双腿一软险些跪倒，手上也没了力气，握住剑柄的手无力地松开。
面无表情的魔修右手抓住少年的手腕吸取他的修为，左手反握住胸口剑柄，把刺入体内的长剑一寸寸抽出，甩手丢到一边。
长剑落地，血污洇红草地。
方来手中也沾满自己的血，剑伤几乎把胸口洞穿，他只满不在乎地扫了一眼。
会在这里遇见穆白，方来也很意外。
“久候故人不至，方某特来相迎，没想到……真是奇遇。”
没有忽略“慕岁白”身上若隐若现的魔气，方来自以为抓住了真相。
震惊喜悦交加又隐含心疼地看一眼“慕岁白”，低头看向少年，方来脸上毫不掩饰冷嘲讥讽：“你们这些仙修啊……哪怕他曾经为了守护苍生而死，只要有了一丝入魔之兆，就连缘由也不必询问，非死不可是吗？”
穆白没有力气回话，靠意志强撑才勉强继续站稳，灵力气力见底之后，空荡荡的经络丹田火烧般灼痛，血液骨髓都仿佛正在被吸走。
按按胸前伤处，方来心中闪过后怕——穆白这一剑之准之狠，难以想象是出自这样一个小宗门弟子之手，若无他挡这一下，真刺中慕岁白，对方只有再死一次。
方来道：“小恩人，你是真想杀了他啊……”
魔修幽幽一声叹息，其中刻骨的憎恨愤怒，令穆白从骨子里感到一阵冰寒。
他心口微微一沉，方来沾满鲜血的左手按在他的心脏上，魔气缓缓渗入体内，如同五根冰冷的手指捏住跳动的心脏。
他会死。穆白心中无比清楚地感受到这一点。
没有惧怕，没有愤怒，甚至对即将夺走自己性命的人也漠不关心，穆白现在思路无比清晰，死亡之后，亡魂踏上冥途之前，他还有唯一一次机会，以魂魄之态绕过方来，强行夺舍自己逼出蓝英。
就算不成功，争取到的时间也足够虞真脱困求援了。
他的目的不是求生亦非求死，是揭穿蓝英恶行。
穆白心情越来越平静，甚至希望方来快点动手。
包裹心脏的魔气骤然收紧，仿佛一只大手攥住心脏狠狠一捏。穆白脸色骤然惨白，胸中气血翻涌，眼底反而划过志在必得之色。
然而下一瞬，魔气突然如潮水般退去。被吸走的灵力逆转方向，从手腕处顺着经络统统回归体内。
穆白诧异地猛地抬起头。
方来是真心想要捏碎穆白的心脏，可是魔气包裹下，少年心跳只在最初略有加速，之后就恢复沉稳。
平静规律的心跳令方来心头蓦地一紧，不明来由的慌乱紧张令方来的思绪一片空白。
不知为何，他忽然升起想要落泪的冲动。
杀意顷刻烟消云散，方来归还吸取的灵力放开穆白。
收回魔气，他的左手手掌轻轻按在少年胸前，向前缓缓发力一推。
穆白身不由己往后退去，方来目光局促闪躲，不知为何不敢看向少年的脸，道：“幸好你这一剑刺中的是我，我不和你计较。若是真伤到了他，我定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你。”
看一眼虞真的方向，方来道：“你既然和虞真人相识，有这么个大靠山，比跟着我强多了。你我过往恩怨就此一笔勾销，有缘再……不，还是别再见了吧。”
说完，方来扬声唤道：“泪娘！”
他振臂将衣袖一挥，劲风席卷浓郁粉雾瞬间淹没整片树林。
穆白一连退出数丈才抓住一株灌木停下，站稳之后立刻冲进雾中：“方来！！！”
掐诀召回长剑破开迷雾，方来三人连同蓝英都已经飘然无踪。
虞真挂了点彩，好在都只是皮外伤。
穆白怒道：“那个蠢货！！！”
虞真在一旁打坐调息，道：“上一回见你发火骂人，还是一百多年前。”
两人少年时期便已相识，友人性子从来冷淡，对人对己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唯有教导大弟子那段时间才像是有人的七情六欲——每年总有十几次被他那个大徒弟气得七窍生烟写信来抱怨。
穆白完全没有心情陪友人追忆过往：“虞真，这里交给你，帮我照顾一下小园和小台。我去追蓝英！”
虞真点点头，解下腰上储物袋丢给好友，又从袖中取出一对联络用的子母镜，把子镜交给穆白：“多加小心。我回去说明情况，安顿好你的弟子，就来寻你。”
——
杨青魇驾着马车行驶在雾蒙蒙的山道上。太阳刚刚升起，山间清凉的空气中还混杂着些许晨露的味道。一只相思鸟飞去又飞回来，落在泪娘肩上啾啾不停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