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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潜梦09(1 / 2)


柳宅还是那个柳宅,闺房还是那个闺房。只是院子里所有人都不见了,只剩下自己穿着血红的嫁衣独坐在镜前啜泣。

盛晴低下头,眼里的泪珠滚滚而落。

“小姐,你莫要再哭了。明天是大喜的日子,今夜弄湿了喜服不吉利。”丫鬟匆匆跑过来,将一封信递上:“这是刘公子托人给您带的信。”

她也不想哭,可是莫名其妙就是控制不住。脑海里同时涌来的还有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现在这具身体属于柳素素,眼前的丫头叫红坞,是同她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母亲产后去世,父亲早早再娶。宅子里各个冷漠,平日里就数红坞与自己最亲近,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柳素素和父亲抗争了数日,到头来还是被逼着要嫁给苏家二公子。苏家是镇上有名的望族,不仅家境殷实,听闻和当朝宰相也沾了些弯弯绕绕的关系。

这门婚事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件美事。除了柳素素自己。柳素素早就心有所属,她爱那后街的刘海生爱的深沉,佳人才子早就暗许芳心。奈何父亲看不上他穷苦的家境。

刘海生家里除了自己,还有一位患有眼疾的祖母。柳素素是在去寺院的路上遇到他的。彼时她和红坞刚去求了姻缘,那签上说:“谁谓荼苦,其甘如荠。”

解签她听的一知半解,谁承想晴天光日的,出门就下了暴雨。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偏偏她住的远,再不回去就要滞留在此地。

寺院里怎么能留女眷,刘海生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本来是为祖母祈福,出门时正看到了焦急的柳素素正要冲进雨里。了解情况以后,不忍她一个娇弱女子如此狼狈,便将自己的伞赠与她们。

后来她去还伞,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稔交往了起来。

父亲知道以后,罚她禁足,却也挡不住两人暗中幽会。柳家父亲怕这么下去女儿清白不保,便早早给她寻了一门亲事。如今婚事迫在眉睫,结婚前夕被逼着试了嫁衣。

涌上头的信息过多,盛晴头痛欲裂。红坞过来扶住她,“小姐,头又痛了吗?你风寒还没好,太过悲伤会伤了自己身体。刘公子见了也会心痛的。”

盛晴思维混乱,本想稳下心思沉默半晌,却不料嘴巴先于她的控制直接开口道:“他说了些什么?”

盛晴一愣,侧头看向镜子里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脸:下巴尖尖,杏眼桃腮。如此艳丽的脸上却失了明媚爬满愁容。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此时的自己控制不了行为,控制不了说话。更像是透过柳素素的眼睛,更加真实的观看她生前所经历的一切。

“刘公子他……他……”红坞支支吾吾,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小丫头不知如何撒谎,泪水在眼底直打转:“您……您就别再惦念他了!”

她没再继续询问,双手却不受控制地打开信笺,刘海生隽永秀丽的字迹映入眼帘。厚厚几页载满他的思念不舍与无能为力。

他说他舍不得柳素素,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她。他愧于自己的怯懦,羞于自己的无能。这辈子娶她无望。下辈子他定能找到只属于他们两个桃花源世界,永永远远不被人打扰。

墨迹还未干透,浓郁的气味四散开来,盛晴越翻越快,一时郁结于心竟然吐了口鲜血。她分不清这情绪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属于柳素素的,只觉得心中痛苦万分,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盛晴心想这刘海生又在放什么屁,自己先放弃就算了,怎么婚礼前夜找人带信,给了柳素素希望,转眼又亲手毁掉希望。

红坞心疼自家小姐,急的直哭。

柳素素抬手扯掉珠花,不顾红坞的阻拦,一心想要出去寻刘海生。“既然他要了断,那我便同他做个了断。今日我去寻他说个清楚,至此以后,我嫁与谁人都同他无关。”

她撇下红坞,嫁衣未脱就跑了出去。寒气入骨,寂静的夜里只有脚踏在青石板上哒哒声。

盛晴不知道刘海生住处到底在哪里,只是跟随着这具身体不停的奔跑。不知何时起了雾,前方视线不清,她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泪眼涟涟。

拐过街角,又经过一处打铁铺子。几个经回转,她停留在一处简陋的院子前。柳素素推门而入,屋子里除了安静就是浓烈的酒味。

黑漆漆的房间里没有一盏灯,她喊了一声:“刘郎?”

四下安静,无人应答。柳素素准备过去点燃灯芯,却在黑暗中碰到了一团东西。软软的,像是人的身体。

只是这身体一动不动,早就散去了温热。柳素素双手不受控制颤抖起来,她想点燃灯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喘了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偏科以后火光跳跃在烛台上。

光亮填满屋子以后,原本寒冷的空气里似乎多了些温暖。盛晴通过柳素素的眼睛看到那个和吴辉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无力瘫倒在桌子上。

她一怔,这是吴辉的前世?吴辉的前世是这么死的?还未想清楚,盛晴察觉到自己的泪又出来了,柳素素的悲痛连接着她,两个灵魂此刻更像是融为一体的连体人。

或许是声响惊动了隔壁的祖母,老人家摸索着过来,问:“谁在那,是素素吗?”

柳素素心中一滞,回过头去瞧见对方不知情地站在门口,因为患有眼疾,她并未看到刘海生此时的状态。只是对于柳素素的到来感到高兴。

她听不到孙儿的声音,“海生这孩子怎么不说话?”

外面的雾越来越浓,比来时更显得混沌。柳素素不忍心告诉她实情,忍着哭腔道:“他喝多睡着了。”

老人家眼瞎心不瞎,听的出来柳素素的悲伤。她蹒跚过去,随着声音握住柳素素手,“孩子,你们俩受委屈了。”

柳素素摇摇头,“不委屈。”

祖母的手温热又厚实,覆盖在上面有种奇异的温柔。她叹气道:“身为长辈我也理解你的父亲,谁不希望自家闺女嫁的一个好人家?海生这孩子太过执着,总是把希望寄于不可能的事,他这些日子跟魔怔了一样。不知道从哪学来了个邪门的法子,说是照这么做,下辈子能和你在一起。”

“这辈子都无能为力,怎么还能妄想下辈子?”老人哭的悲壮:“我求你劝劝他,我们刘家就他一个独苗,若是真因为此事出了什么差错,那我怎么给他过世的父亲交代?”

她越是这样,柳素素回头看着倒在桌子上的刘海生越是心生悲痛。她答应下来,将祖母送回房间。

回屋以后,柳素素脑海里全都是:刘海生是因为自己死的,所以她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她爱他,永远爱他。

柳素素哭的隐忍且悲伤,她起身将嫁衣穿戴整齐,又把毒酒倒进了另一只杯子里。那只端起酒杯的手与吴辉的交缠在一起,仿佛两人一起喝了交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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