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菲是个有主意的,如今惦记上谢斌,虽入不得荣安侯府,但别处的不期然而遇却是不在话下,比如那安郡王府,倒是个不落人话柄的好去处。
不过她欧阳菲,又何时怕落人话柄了,只是那荣安侯府高门大户,不免规矩多些,往日的蜚短流长怕是于此有碍,如今只能收敛些行事作风。
倒是瞌睡遇着枕头,不过刚着人去盯梢,这会就有了回信,“小姐,那谢世子这会出了府,是往安郡王府去。”
欧阳菲一喜,忙起身唤了丫头梳洗打扮。
描了柳眉弯弯如远黛,眨眼间,秋水剪眸似融了昨夜的清辉,琼鼻小巧挺立,薄唇点了胭脂晕开鲜艳欲滴的红颜,好似正待人采撷。许是兴起,欧阳菲素手捻了胭脂往眉心一点,恰到好处的朱砂痣衬得白皙如玉的俏脸愈发生动,纯洁无害里沾染了魅惑。
欧阳菲对镜自怜,一颦一笑尽皆流转于眉眼间,恰似月中嫦娥,清冷高洁,却又沾染了红尘的烟火气息,恍惚间又是无心落入凡间的仙子,清冷与娇媚杂糅,如梦似幻,叫一旁的丫鬟都看呆了去。
瞧见丫鬟呆愣的神色,欧阳菲又瞧了眼棱形铜镜里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美人,勾唇一笑,兀自满意地颔首,方才起身往外去,不忘吩咐道:“去与夫人说,我出府了,晚些时候回府。”
一夜惆怅,今日的谢斌神色恹恹,俊秀的眉眼间有愁绪萦绕不去,就是往日挺得笔直的脊背,不觉晚了几分,好似如泰山般的重担落于肩头,浑然没有游击将军的杀伐果决,刚毅坚忍。
谢斌原是不想出府,碍于谢长安传了不容拒绝的口信,只得强打了精神来,却是心不在焉,脚下的步子也不由了自己,胡乱走了一通,鬼使神差的,却是走至那日他与欧阳菲相遇之地,一时顿住了脚步,欧阳菲我见犹怜的模样在眼前徘徊不去。
“唉……”
谢斌心乱如麻,抬手轻拍自己的脑袋,迫使自己不再去想那许多,却仍是不愿意接受,为何那般娇弱美好的女子,在旁人口中却是浪荡不堪,阴险狡诈……
“谢世子,你怎的会在此处?”
谢斌回头,却是萧元,忙道:“萧世子安好,我原是来寻了安儿,互相走岔了,不知不觉就来了此处,现下正好遇了萧世子,如此就劳烦世子带路了。”
武将就是武将,骨子里的正直叫谢斌连谎话都不会说,府里往来的丫鬟之多,不过随意唤一个带路就是,何以迷路至此。
一眼瞧见谢斌紧锁的眉宇,又听得萧钰的只言片语,萧元心下了然,立时不再多说,径直在前边引路,却是暗自轻叹一声,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端看这美人值不值得了,若是那欧阳菲……
“谢兄可曾听闻过毒菇?”却不待谢斌接话,萧元兀自絮叨,“那菇是极美的,总叫迷路之人瞧见就忍不住食之而后快,却不知那美丽亦是剧毒,只叫不知其品性之人深受其害。”
谢斌不傻,心知萧元言外之意,却是无言以对,唯有心底纠缠,却仍是不愿意相信……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如今的谢斌一脚陷入了吃人的泥沼,若是要全身而退,太难了。
怀胎的时日愈长,谢长安的精神愈发短了,且外头生寒,又因着萧钰执拗,谢长安只勉力在屋里活络筋骨,却是瞧见言笑晏晏的萧元和神色萎靡的谢斌前后脚入了厅。
不待招呼,萧钰亦是脚下生风的自外头入了厅,不着痕迹地朝谢长安颔首,方才与萧元和谢斌闲话寒暄了几句,却闭口不谈今日请了他二人来所谓何事。不过不知其缘由的,也只谢斌一人。
瞧见谢斌了无生趣的模样,谢长安暗叹一声,眉目间浮了担忧,缓步走至谢斌跟前,面色一沉,铿锵有力道:“大哥,好男儿顶天立地,如何能叫一个不入流的女子绊住了脚步?我原是不想与你再说什么道理,只你这模样,叫旁人瞧见了不是看了笑话?”
谢斌面色一黯,几欲开口,却不知从何说出,终究是无话可说,只脑袋更沉了些,那无坚不摧的脊梁也更弯了。
眼见谢长安满面怒容,竟是还要再教训一番的架势,萧钰忙上前阻拦,轻声劝道:“长安,莫要多说了,大哥也是一时迷了心智,再过些时日便好了。”复又转头看向谢斌,“大哥,自打安儿有了这丫头,脾性长了不少,你切莫往心里去……”
旁人都是夫唱妇随,这厢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谢斌抬眼,却是不敢对上谢长安犀利的眼神,忙对萧钰摇头道:“安儿说得对,是我失了分寸,原不该……唉,这会倒想回了边关,好生厮杀一番,出了这郁气,一了百了,何苦在这里千愁万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