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冬,本就天寒地冻,又因着在山上,不免又冷了些,即便炭火烧得旺,到底不如府邸暖和,叫三位各怀心思的贵妇人愈发心烦意乱,当中以林氏为之最。
“知画,将炭火烧得再旺些。”忠亲王妃吩咐完,余光不着痕迹地在心慌不已的林氏和阴阳怪气的燕郡王妃脸上扫过,心思一转,朝燕郡王妃笑道:“妹妹今日可是有何心事,怎这般闷闷不乐?”
燕郡王妃手指护甲漫不经心地轻扣着桌面,抬头看了眼忠亲王妃,目光深深,意味难测,再眨眼已化为不达眼底的笑意,红唇轻启,“叫姐姐见笑了,不过是府里琐事,不劳姐姐挂怀。”话落,侧头看向沉默不语的林氏,语气清浅,“倒是谢夫人,荣安侯府今非昔比,理应高兴,为何谢夫人这般……心神不安?”
林氏蓦地一怔,一手绞着手帕,紧拽着扶手的五指愈发用力,抬眼看向燕郡王妃,旋即慌张地撇开眼,强颜欢笑,“劳王妃挂念,只是这几日府里杂务多,着实烦心了些,今日才这般……过几日好生歇息一下便好。”
“哦?”燕郡王妃眼波流转,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既如此,那谢夫人可要好生歇息才是,眼看着八月十五也不过几月,届时双喜临门,想来要谢夫人更为费心些。”话落,似笑非笑地望向林氏。
静坐在一旁看二人你来我往的忠亲王妃见林氏端着茶盏的手微抖,心中有了计较,忙开口道:“莫说谢夫人,就是妹妹与姐姐我同样不得闲,尤其是妹妹你,燕世子才貌双全,谢大小姐貌若天仙,温良贤淑,且是京城第一才女,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不可谓不是喜中之大喜啊!”顿了顿,莫名的怜惜涌上心头,忠亲王妃不无愧疚地望向林氏,“倒是委屈了长安……亏得长安心善,全了钰儿的一片心意,谢夫人您放心,待长安过了门,便是我的亲闺女,绝不叫长安受委屈。”
林氏受宠若惊,忙道:“谢王妃高义,但安儿与安郡王乃是情投意合,如今喜结良缘,乃是天命所归,并无委屈一说,臣妇在此替安儿谢过王妃厚爱。”
林氏的话,莫名叫忠亲王妃心头不舒坦,面上却不显,正待说些场面话时,只听得燕郡王妃意味不明地说道:“谢家大小姐貌若天仙,温良贤淑,且是京城第一才女,如此说来,倒是我的岚儿高攀了。”
“嘭——”林氏手边的茶盏被打落,鸣莺忙上前,“夫人,您的手可有大碍?”
“无事。”林氏魔怔一般兀自低头望着碎成一地的茶盏,拢了拢衣袖,吩咐道:“收拾了吧。”话落,起身朝忠亲王妃和燕郡王妃拜别,“王妃,臣妇身子不适,今日便先行回府,还请王妃见谅。”
忠亲王妃忙摆手,关切道:“谢夫人这话就见外了,都是自家人,有何见谅不见谅,既身子不舒服,便早些时候回府,叫了大夫好好看看,这后头还有得忙呢!”
燕郡王妃一笑,“可不是,可得好生歇息,这后头可得靠谢夫人操持呢。”
此时的林氏反倒不慌,不卑不亢地朝燕郡王妃和忠亲王妃福了福身子,低眉道:“谢二位姐姐挂心,妹妹这便回了,二位姐姐慢聊。”
待林氏走后,忠亲王妃言笑晏晏地望向目光依然停留在林氏离去的方向,冷不丁来了句,“燕世子娶得才貌双全的谢大小姐,妹妹缘何这般……不悦?”
燕郡王妃嗤笑,“才貌双全,温良贤淑的京城第一才女,当真是响当当的名号,倒是我的岚儿高攀了。”微顿,抬眸望向忠亲王妃,眼神凌厉,“姐姐,我不知你是真不知,亦或是假不知,只是……只要未到最后一刻,又怎知鹿死谁手?”
忠亲王妃心内一凛,面上却仍笑得温和,嗔怪道:“妹妹这是说到哪去了,这如何又凭空出现了鹿,何来的鹿?许是姐姐老了,妹妹的话可是一句也听不懂。再者说,谢家大小姐是京城第一才女,名号响亮,但燕世子亦是京城无双的男儿,何来高攀不高攀的,妹妹莫要多想了。”
“呵。”燕郡王妃眼波流转,目光灼灼地直视忠亲王妃,丝毫不避讳,“姐姐说如何便如何,只待八月十五过后,姐姐仍如同现在这般云淡风轻。”嘴角轻勾,若有似无的嘲讽之意。
忠亲王妃一顿,温和地放下茶盏,笑道:“完成钰儿的终身大事,姐姐自然不能如同现在这般云淡风轻,应是欢喜不少。但妹妹这话叫姐姐听得心慌,如此,姐姐不得不说一句,钰儿与谢二小姐的婚事乃是太后钦定,皇上首肯,若是有人妄想从中作梗,只怕……”笑意不改,却带了刺。
燕郡王妃本就生性火爆,听得忠亲王妃拿太后和皇上来压自己,当即怒从心头起,勉强镇定一番,仍是难压心头恼怒,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如此,妹妹便在此预先恭贺姐姐喜得佳媳了!”
忠亲王妃笑意不改,温和道:“如此便多谢妹妹了。今日出府已有段时候,姐姐不放心钰儿便先回去了,妹妹也莫要太晚了。”
“哼,便让你再得意些日子。”燕郡王妃狠厉地盯着忠亲王妃远去的身影,心中若有所思,兀自低语,“这个谢夫人……还是得多敲打敲打啊。”
最先离寺的林氏行至半途,马车猛地停下,紧接着便听得车夫高喝,“你是何人,何故拦车?”闻言,林氏朝鸣莺使了个眼色,鸣莺当即下车查看。
不多时,鸣莺折回车厢禀报,“夫人,有一衣衫褴褛地女子拦车,自称姓苏是燕郡王府的表小姐,她说有事要与夫人亲自说,且还说能助夫人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