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眉头一皱,愈加收紧了手掌,“中郎将,朕......朕胸口疼。”
那架诡异的马车吸引了大臣停驻议论,小黄门气喘吁吁赶上来,就见天子正箍着中郎将的手臂咳嗽。
然而,气早已理顺了,假装干咳也不是办法。
转头见小黄门楞在原地,刘辩旋即眨了眨眼召他过来,但小黄门仍是那副傻样,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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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哪儿跑?贼臣伍孚!”
骤起的喧嚣将南宫的静寂一扫而光,伍孚行刺未果,从辇上一翻而下,割断了马车的纤绳,跨身上马。
然而,马儿受惊,不停跃起前蹄想将他摔下来,他只好先勒缰原地绕圈、慢慢稳住。
几乎是同时,董卓气急败坏地从辇中钻出,就要拿他,伍孚回头一探,竟与刘辩双目交接。
吕布听闻了董卓呼叫就要走,刘辩咬牙使劲也没能阻挡住。他侧脸刚毅,冰冷的眸子一转,没有再挣脱,然后反攥住刘辩的手臂,拖带着他迅速向车辇靠去。
刘辩猛一扬头,伍孚似有所感,双腿一夹,驭马扬长而去。
他跑得快,军队来得也快。
漫天箭簇如雨,任他左闪右避,也有几支刁钻的箭洞穿了他的驱壳。
可他还是强撑着身体,从宫门疾驰而出。
“封锁城门!掘地三尺也要把伍孚给我挖出来!”
董卓立在车辇旁发号施令,见他们过来,怒目圆瞪,抢过侍卫的长戟就掷了过来。
吕布不敢退步,因而一抛将刘辩扔到车辇上,独自迎接了长戟的劲风。
那柄长戟直接钉在了吕布脚前,剧烈震颤的柄柱离他的鼻尖只有咫尺之隔。
一片肃静中,刘辩捂住胸口痛苦地扭曲了面庞。内里脏腑如若被重物碾过,气血攻心,他“噗”一口吐出血来。
跟过来的小黄门唯恐天下不乱,惊慌地扑到他边上嚎哭。
霎时,宫中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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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辩只是气血不通喷出一口浊血,吐完之后反而通体舒畅。
然而,王公大臣们可不这么想,一个个都觉得他跟风中凌乱的独苗苗一样,受尽虐待。
董卓忙着调兵遣将全城搜捕伍孚,没空管他。因而,他的永乐宫偏殿来了位不速之客。
“董贼潜怀废立图,汉家宗社委丘墟,欺天犯上,其心可诛,臣等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司徒王允拜伏在他榻下,刘辩心头一动,刚欲开口,门口却传来了一声刻意的轻咳,稍纵即逝。
李儒面色平淡,目光却毒辣的很,当即领着太医进了殿。
君臣二人面面相觑后,王允灵光一闪,突然说道,“下月月中乃是臣的寿辰,请陛下赏脸下临。”
“既是王司徒寿辰,定然要去。”
“这样,待臣禀报董公,到时董公与陛下一并去为司徒庆生。”
不等刘辩开口,李儒就进到榻前,谦逊地躬身行礼。
王允见他大大咧咧入主宫殿,勃然怒斥道,“放肆。”
“陛下的行宫岂是尔等随意进的。”
发泄归发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明白,董卓进宫后,哪还把天子当回事,但表面的面子也是面子。
“王司徒劳心劳力,朕自然要去祝贺。”
刘辩下榻将他扶了起来,然后一敛眸,随即有道黑影蹿了出去。
此时,董卓正在城门握剑徘徊,吕布远去镇守太谷关,提防各路隘口。
而曹操自从与董卓欢乐宴饮后,就混了个熟脸,成功跻身骁骑校尉,只不过迟迟未受封令罢了。
他领着一队兵在民房囫囵搜查,实在没当回事。这些个士兵都是跟着他从西园校尉一步一步走到如此地步的,对董卓都恨到了骨子里,谁有那个心思认真查找。
然后,他进入后方的茅屋意图方便之时,突见一个拉长的黑影正站在墙头,无声盯着他。
曹操当场吓得头皮发麻,拢好衣服一细想,便觉得不对劲。
“小东西,过来。”
他出了茅屋,转去后面寻那黑影,却被软物踩过脸颊。
刹那间消失,他的怀中,多了一片木椟。
借着月光,他侧了侧木椟,只看见一行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小字。喜爱辞赋诗文的他自然看不上这等字迹,不屑地粗粗一看,竟惊得生出冷汗来。
伍孚身中四箭,虽未击中要害,但失血过多,不得已躲在了最靠近皇宫的民房里。
他预谋了许久,怀匕朝服,去见董卓,然而董卓也不是好对付的,力气竟比他还要大,几番搏斗,自己便落了下风。
他本想好就义的,但真到那时候,又不甘心起来,什么都没做成,死了如何面对汉室诸帝王。
士兵正在搜查整个洛阳城,就连空房子都不放过。伍孚大气不敢出,蹲在水缸中,任血珠慢慢浸湿衣袍。
不久,一道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门前。
有人径直推门而入,他竖起耳朵,却感知不到除那人之外的其余人。
随后,木盖被用力掀开,伍孚只好眯了眯眼适应光线。
烛火摇曳下,出现的是令他惊讶的面容,那人轻“嘘”一声,望进他的眼底,低声道。
“奉陛下之令,送伍校尉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