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以渐在沙发上坐下来了。
他先将姚立明之前点名过的啤酒递给对方:“姚导,啤酒。”
姚立明“嗯”了一声,接过易拉罐,但没有将拉环拉开,只把冰凉凉的罐子放在手心里来回把玩。
前方电视上的内容吸引了两人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尤其是薄以渐的。
一部电视剧从制作到成功,演员是最早接触的一批,却不一定会比观众更先看见成片。有时候是因为剧组保密,有时候是因为演员自己不在意。
眼前的这部电视剧,薄以渐虽然在五年前就拍完了,但直到今天,才得以一窥全貌。
简单明快,犹如刀过黄油的切入之后,故事开始从头讲述“何深”这个角色了。
钢筋铁骨的城市,直耸入云的大楼。
大楼里头,城市首屈一指的律师事务所里,无数名校毕业的学生,来回穿梭在由资料堆砌而成的高高桌面之间,以比正常语速快上一倍的交谈速度,仿佛忙碌的工蜂蚂蚁,一天到头,也抬不起他们的脖子。
镜头切换。
一闪眼间,从忙碌的律师事务所到了布置温馨的幼儿娱乐中心。此刻的何深,不再像法庭上一扬西装笔挺,他穿着很正常的家居服,像个年轻的爸爸,坐在一位中年妇女的身旁,和对方交流谈话。
一开始两人并不熟稔。
但在何深将中年妇女身旁的险些跌倒的小女孩扶住后,他们相谈甚欢,最后离别之际,何深甚至送了小女孩一个小小的布娃娃。
中年妇女握着女儿的手,冲何深挥一挥,教导女儿:“说谢谢叔叔,叔叔再见。”
女孩儿小脸红扑扑的,小短发上夹两只可爱的兔子耳朵。她冲何深摆手,声音稚嫩:“谢谢叔叔,叔叔再见。”
再见。
再一次见面。
他们的再一次见面,在法庭上。
中年妇女是原告,何深则是被告的律师。
一个下午的开庭,他轻轻松松用从中年妇女处套来的消息,从法律角度奠定了这场官司的结果,中途一度让原告崩溃痛哭。
法官敲响小锤,表示庭审结束。
轻蔑的,居高临下又得意的微笑再度浮现在何深的嘴角。
他转身离去。
背后是同样的怒骂与疯狂。
他的成功,似乎总伴随着些许人的疯狂与憎恨。
镜头再换。
依旧忙碌的律师事务所,依旧悠闲的何深。
一位最年轻,最成功,最能赚钱的律师!
镜头在此定格。
姚立明抬起手,按下了暂停键,转头问薄以渐:“怎么样?这部剧还不错吧。”
薄以渐一时沉默了。
因为这一部剧,凭心而论,真的不算差。
何深这一角色,很立体,很突出,虽然一开始不见得能立刻获得观众的喜爱,但绝对能第一时间就让观众记住。
现在不是二十年前作品不多的时代了,娱乐圈扩容到一个可怕的程度,什么都有人拍,比如去年,电视剧电影多少数量就不说了,光光网剧,就上了350部。
一年数以千计的电视剧和电影,观众哪有那么多心逐一去喜爱?
“能被人记住”,就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能被人记住,就有被再观察的机会,观察得久了,总能虏获一批喜爱这部剧群体,这就是成功。
薄以渐承认了这部剧,但是……
姚立明一直观察着薄以渐,此时洞悉似地笑了笑:“影帝不缺好片。国内三大最佳男主角得了两个,是什么感觉?”
是的,这就是问题所在。
《大律师》好归好,好不过他的得奖片。
他有这个闲心情,再拍几部电影不是更好?
薄以渐笑了笑:“感觉还挺不错的。”
说到了这里,客厅里的气氛就有点凝重了。
正当薄以渐准备正式拒绝姚立明的时候,对方冷不丁说话了。
“影帝不缺好片,但最近比较缺钱吧?”
薄以渐一怔,多看了眼姚立明,没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对方此刻的状态很平静,这句话也不像是含怒说出的。
他皱了下眉:“姚导,你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就看见,旁边的姚立明的嘴角抽了好几下,心疼得都绷不住表情了。
“股份。”
“我给你股份,我们通力合作,把这部剧推到观众眼前,一起赚钱。”
***
短暂回忆结束了,薄以渐再看坐在身前的虞生微。
他揉揉额角,想着到底应该怎么说:“既然姚导和你们节目组说了《大律师》宣传的事情,那也应该告诉你们节目组了,其实我还没有确定要不要上综艺吧?”
那天以后,薄以渐回家看了合同,确定姚立明没有忽悠自己以后,很爽快地签了字。
这里的得失很好权衡:
薄以渐此刻缺钱,他只要签字就能够白拿股份,一旦电视剧卖出去了,他立刻赚到一大笔钱;哪怕努力过后,最终没卖,他也不会亏损,只是付出了些额外的劳动而已。
其实这部电视剧也很难砸在手里。
毕竟是他主演的电视剧呢。
之所以迟迟没卖出去的原因,签了合同之后,薄以渐再一打听,就明白了:姚立明扯着两金影帝的招牌大吹法螺,把《大律师》吹成必爆再开出一个天价,打定了主意要借这一部电视剧翻身。
总之,宣传是会宣传的,但到底怎么宣传,薄以渐还在思考。
虞生微笑了笑:“我知道,如果前辈确定要上,那我们现在肯定已经在讨论台本了。前辈犹豫,是因为不能接受综艺的娱乐性,还是对综艺的宣传效果抱有一定的疑虑?”
顿了下,他又说:“我猜是后者,对吗?”
两人讨论的时候,并没有将炒CP和综艺分开,两者是一回事。或者更准确地说,虞生微提出炒CP这一方案时,已经将综艺宣传纳做方案下的一个子项目。
薄以渐挑了挑眉:“你似乎对我很了解。”
虞生微:“那当然,谁让我喜欢前辈呢?”
薄以渐:“嗯,我也喜欢你。”他瞅着对方一下睁大了的双眼,心满意足,揶揄一笑,“长得好的人总是招人爱。”
1994年生,比我还小七岁。
还能让你一直调戏?
薄以渐出其不意的回击之后,也没将事情放在心上。他继续说话,权衡利弊:“你的建议有点意思。但你就不怕炒作失败,起了反面效果?”
虞生微回神了,他垂了下眼,用手指抹掉溅到桌面的茶水,言简意赅:“不会失败的,前辈是光,能吸引任何人。我能够证明这一点,”他抬起眼,直视薄以渐,“前辈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薄以渐也露出笑容,不再掩饰自己的兴致盎然:“好吧,既然这样,我给你一个证明这个计划可以成功机会。这个证明的时限,就一……”
虞生微:“一天?够了。”
本来想说一个月的薄以渐闭上了嘴。
长江后浪推前浪,要把前浪扑死沙滩上啊。
虞生微又说:“前辈,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薄以渐:“说定了。”
一只手伸到了薄以渐面前。
修长的手横在桌面,五指微张,指尖点着光,朝他轻轻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