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里传来了呻吟一般的嘶哑声音。
那是高亢的轰鸣在被放慢了几万倍之后所留下的破碎印象。
在席卷了整个深度区的恐怖乱流中数以万计的微型探镜在燃烧的战场上随波逐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收取着四面八方的一切波动向着后方传递最终汇集一处交织成一张闪烁不定的战场投影。
就在白银之海的架空会议室里。
为了应对万世乐土内部的变化也只有这个能够将时间被放慢到极限的地方才能够从容做出反应。
但此刻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都感受到了相同的焦灼。
当一秒钟的等待被无限制的拉长其中所充盈的压力足以令任何自诩意志坚强的人煎熬难耐。
更何况这又不是一人之生死那种小事儿而是涉及了整个现境的安危足以决定诸界之战动向的战役呢?
“这可真是……难熬啊。”
叶戈尔揉着眼眶轻叹无人回应。
所有人都在沉默的交接或处理着自己的工作如同螺丝钉和齿轮在自己的位置上运转一样。哪怕一直以来包括统辖局内部也有不少人对这种将人当做工具一般来用的风格颇为诟病。但不得不承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工具在很多时候都要比真正去面对这一切压力的人要幸福许多。
活的也长。
哪怕是有存续院的维持技术和各种不计成本的医疗维护大家也都不得不公认一点——在中央决策室的工作是个着实短命的活儿。
以至于所有具备脑梗、心脏系统、血压、精神疾病等等家族病史的成员在进入之前还有另外的一份合同要签……
现在当叶戈尔茫然四顾看向周围所有的人影争分夺秒工作的秘书处、如非必要根本不展示自身存在感的架空楼层、热火朝天在工作奔走的防线指挥部……一时间竟然有一种仰天长叹的冲动。
难道就连一个能在字面上为我分忧一下的人都没有么?
答案是有的。
而且还正在喝着假酒抽着假烟向着他眨眼睛随时可以上线担任知心朋友……
罗素在等待。
只可惜叶戈尔不是很想理他。
他总觉得少跟这老王八说几句话自己说不定还能多活个十来年。
可老王八不打算放过他。
罗素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绕过了验证系统将自己的贴图和投影直接挪到了他的旁边仿佛要对外塑造天国谱系和统辖局亲密无间的形象一般。
俨然一副贴贴营业的样子。
“感觉你压力好大啊兄弟要不要来点伏特加?”
“你少来你知道我不是俄联人。”
“喝点总没错就算没效果也起码能安心啊是吧?”
罗素凭空捏出了一个酒杯放在他面前“你这就叫干着急。”
实际上在代表中央决策室做出了大决定之后整个战场上最可有可无的就是他这个秘书长了……
战场斗争自然有升华者临机应变还有深空军团后勤运转有防御阵线运筹帷幄……这不是还有汇聚了大半个现境力量的参谋室的么?
接下来他就只能当做盖章机器将送上来的申请一张一张的批下去就行了。
可偏偏做出决定的是他说服决策室的也是他力主作战的还是他他怎么可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万事不管?
责任这个东西在有些人看来轻飘飘不值一提在有些人看来是比自己的命还要更重的。
“放轻松一点。骰子丢出去之后就不要再管了。”罗素看够了热闹继续搞他的心态:“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对不对?”
叶戈尔冷漠瞪了他一眼“说这么轻松怎么不见你赌?”
罗素面色不变坦然的摊开小手微笑。
“难道我不是每天都在赌么?”
“……”
叶戈尔一时间又有一种吐血的冲动可又无言以对。
就好像劝你戒烟的人把法拉利停在你的楼下一样这件事儿分外具有说服力——自从天国谱系重组以来罗素什么事情不是在赌的?哪一次赌的时候不是全副身家一把梭哈?哪一次不是赢的透彻?
偏偏还一副我最讨厌赌了的鬼样子分外让人讨厌。
可他说的确实也都是实情。
难道好好的日子不过大家就都喜欢倾家荡产搞一波么?罗素是没得选想要恢复曾经理想国的状况必然要一次又一次的奋力一搏。否则的话就真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毕竟是理想国。
只能说是传统了。
可统辖局这种万事照章的单位哪里有这么丰富的作死经验呢?
正因为如此每每看到罗素活跃的样子叶戈尔心中总是油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羡慕和妒恨。
这就是曾经理想国的预备书记官么?
倘若自己有这样的大心脏怎么可能蹉跎到了九十多岁依旧未曾达成当年的理想呢……
“你经验丰富我比不上行了吧?”
他叹息了一声不想再接话了。
“别介我不就是安慰你么?”
罗素继续摊开小手:“当然我不否认你回头竞选会长失败了的话我会放鞭炮……不过就算是竞争对手看到这样的局面难道还能体会不到你的状况和压力么?”
难得的在撒盐之后说了句贴心的话。
可叶戈尔却丝毫都感激不起来。
他实在不想听这个家伙扯淡下去了否则战争还没打完可能自己的心态就已经崩了。
所以只能指了指战场的投影转移话题:“我看不出状况究竟怎么样——你能不能帮我解说一下?”
“做解说可是我的拿手绝活儿啊。”
罗素顿时眉飞色舞:“我们学校每年运动会我都是金牌解说员好么!”
“所以呢赶快点。”叶戈尔叹气。
“好吧目前的状况一言概之、大而化之、简而言之呢……”
罗素想了一下摊手:
“——僵持。”
沉默沉默里叶戈尔按着隐隐作痛的胃部。
再一次的想念起自己的胃药……
这他妈的还用你来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