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王雪宁一愣一愣的,苏怜妩看着俞婉言的眼神变得?极为认真:“俞姑娘说得?极是?,看来你?对各类乐器颇有研究。”
“略略知晓一些罢了。”俞婉言笑笑。
苏怜妩只当她谦逊,对她的好?感多了一层。牡丹诗会之后,因着俞婉言让天水先生的琵琶认了主?。苏怜妩一直想?与俞婉言结识,只是?苦于无人做引。
今日恰好?遇见?,苏怜妩便与王雪宁商量,把两人请来一同用斋。可?是?俞婉言一直不说话,苏怜妩本身也少言,就一直没能?聊上。
现在俞婉言开了头,苏怜妩便顺着话头接下去。等到伽倻琴拿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热络了不少。
王雪宁与梁曼语则都是?极易与人相熟的性子,很快说到一处去了,倒也不寂寞。此时看到伽倻琴来了,王雪宁拍手笑:“曲谱我也备着,是?怜妩先弹一曲,还是?婉言先弹一曲?”
苏怜妩无奈:“哪有一来就开始弹的。谱未看,音未调,手未净,香未焚。”
“我哪里知道这个。”王雪宁吐吐舌头:“我不管,我就等着听了。”
梁曼语笑道:“这雨大着呢,你?还怕她们两跑了不成。”
俞婉言与苏怜妩一面翻着琴谱,一面细细讨论。等到一本琴谱看完,王雪宁已?然喝了三盏茶,吃了一碟子点?心,梁曼语一直忍着笑,十分辛苦。
看到琴谱合起来,王雪宁眼睛一亮:“看完了?”
俞婉言在与苏怜妩讨论之时,已?经察觉她对伽倻琴十分意动,顺水推舟道:“等怜妩妹妹净手,略调一下音,就可?以弹奏。”
王雪宁喊了一声好?,问?:“点?什么香好?呢。”
苏怜妩道:“清淡一点?的香都使得?。”
“我带了百合香。”王雪宁兴冲冲把香点?上。
一时苏怜妩净手熏香,端坐琴后,十指如兰,轻拨丝弦。所弹曲谱名叫《远山烟雨》,配合这浓重的雨声,倒是?一幅登山赏雨的画境。
佛塔之上,殷远道握笔的手一顿,细细聆听。这若有若无的琴声,像是?轻轻触碰水湾浅滩的芦苇,漾起一圈一圈小小的涟漪。
他已?经在慈光寺住了一月有余,日日焚香念经。作为一个将?门世家的废人,他能?为母亲做的,仅限于此。殷远道自嘲一笑。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因为生病了,不能?和哥哥一起学武。气?得?一整日不愿意吃饭,一个人把自己锁在屋子里。透过窗纱的光线随着时间?由明到暗,他觉得?了无生趣。
这时,屋外响起了淙淙琴声。是?母亲找出了许久不曾弹奏过的伽倻琴,无言地安抚他。
母亲本是?鲜卑人,在父亲一次作战时相遇,两相心许。于是?母亲拜别了亲族,跟着父亲来到大弥。多年来,母亲经历的磨难,不比他少,他不该伤母亲的心。
自那以后,殷远道接受了身体不宜习武的实事,转而醉心丝竹。这曲子,与多年前母亲所弹奏的,是?同一曲。
往事飘,琴声远。
“去打?听一下,弹这首曲子的人是?谁。”殷远道吩咐下人。
因着刚才分神,桌上抄写了一大半的佛经坏了一笔,得?全部重新来过。殷远道将?作废的纸张折了几折,投入火盆里烧掉。
再提起笔来,却?发现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索性放弃,负手看着窗外的雨势。方才的曲子流畅之中,却?少了感情。若他没猜错,弹曲的人,应当是?她。
大约过了两炷香的时间?,下人回转,拱手道:“小少爷,查出来了,弹琴的是?苏怜妩苏姑娘。”
果然是?她。回想?着牡丹诗会上的众人群像,一抹身着杏红绣白蝶襦裙,编着细细小辫子的身影浮上脑海。殷远道舒展眉头,挥退下人。
苏怜妩双手按在琴弦上,平复气?息。王雪宁拍手称好?:“听这一曲,让我想?起初春之时,我们一家人去松山踏青,那时候的山呀,才得?一点?点?的绿色,就像是?轻轻画了一笔似的。”
梁曼语笑:“别人家去踏青,都是?去花林流水处,或是?凉亭青草处。你?们家倒好?,去松山。那可?是?狩猎的地方。不愧是?从武之家,同旁人不一样。”
王雪宁面色一红:“我们只是?去看看罢了,这次春末狩猎,才是?正经的。说到这,除了怜妩,你?们家的兄弟,都去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