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死士被丢在了土地庙里。
暴雨刚刚停歇,吹过来的风还是凉的,不过随着太阳重新露面,积水会很快蒸发。
到了傍晚,这里又会热得像是个蒸笼。
“他们就这么走了?”一个死士不敢置信地说。
他没被杀,没被折磨,甚至没被废掉武功。
这样一个狡猾无情的神秘高手,一个医术高明甚至能把服毒自尽的人救回来的大夫,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这摆明了是想看我们去哪,要跟踪我们。”
另外一个死士喘着粗气说,他就是之前服毒的人,虽然得到了及时救治,没有性命之忧,但毒.药还是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害。他浑身无力,眼前发花嗓子灼痛,吐得胃部一直在抽搐。
孟戚施加的内劲,不止让他们感到剧痛难忍,某种程度上也刺激了这个死士的精神。
现在疼痛消失,令他感到畏惧的人又走了,这个死士就开始昏沉起来。
“他想看我们慌乱,想知道我们……说的是不是实话,想要恐吓……不能回去,不能……”
死士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逐渐转向语无伦次。
另外一人原本想要附和,可是看着同伴的模样,神情复杂。
被充做死士,自然是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死得越早越好,在审讯者手里拖得时间长,反而是煎熬。审讯者故意松懈,让他们逃走然后跟踪也是一种常用的伎俩。
死士不会上当,事实是在出去执行命令的那一刻,他们就不会再回去了。
他们是注定被抛弃的棋子。
土地庙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墨鲤忍不住问:“他在想什么?”
孟戚这次点穴的手法维持的时间不长,半刻钟之前里面的人就应该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了。
这座土地庙非常简陋,门前没有遮挡视线的香炉,进门就是供奉土地的神龛。虽然庙是完整的,瓦不漏水墙不漏风,供桌上还有一些已经干枯的供品,但香火确实不旺盛。
简陋得墨鲤可以一眼看到里面的人。
“看来他们是不打算走了。”墨鲤皱眉。
孟戚从树的另外一边绕出来,手里拎着刚脱下来的外袍。
他在拆线。
缝制衣袍的线自然非常牢靠,前后绞了两层,拆起来很不方便。
夏日的衣衫单薄,现在他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亵衣,墨鲤微微偏头不去看。
“大夫,你用不着这样。”孟戚伸了伸手臂,示意道。
亵衣是贴身穿的衣服,实际上没有多么见不得人,通常都是长袖长裤,遮得非常严实。夏衫稍微短一些,手肘以下的半截胳膊露在外面。严格地说,农夫下地穿得都比这个少。
然而礼法如此,只穿亵衣不能见人。
除非是亲密至极的关系,或者是家人,就是指家中服侍的人,丫鬟家丁奴仆之类。
现在嘛……关系是没问题的,只是这毕竟在光天化日之下。
墨鲤不是严守礼法的迂腐夫子,因为治病救人的时候根本顾不上这些,可是看孟戚老这么在他眼前晃,他就有一种想要把沙鼠拎起来塞进竹筒杯,揣进怀里,让它安分老实点的冲动。
——别总是做这些令人误会,让人惊吓的举动。
刚才两个死士看到孟戚坦然宽衣解带的时候,眼珠都要掉下来了。
“大夫?”
“……没什么,你说他们为什么不走?”墨鲤转头看土地庙。
“审讯者能想到的事情,他们也能。”孟戚不以为意,继续拆袍子上的线。
他的动作熟练得像是拆过一百遍衣服,墨鲤不禁侧目。
“你这是?”
“哦,人们有个坏习惯,不管什么隐秘的消息都喜欢写在字条上,然后缝在衣服或者鞋帮的夹层里。”孟戚摊手,然后迅速道,“当然死士身上你就别想了,通常什么都不会有,有也是误导你的东西。”
墨鲤完全没有回到土地庙把那两个死士衣服扒下来的想法,他只是盯着孟戚说:“这么说的话,你很熟悉衣服上的接线?”
“……”
虽然很期待大夫给自己做的衣服,但是该辩解的还是要辩解。
“不,我只会拆,没缝过。”孟戚准确挑出接缝的线,再拽断,神情间满是无奈,“就像这样。”
不管是楚朝建立之后做国师,还是建立之前领兵打仗,传消息这种事怎么也不需要孟戚亲自动手缝。
墨鲤毫不放松,继续问:“所以你的意思是,里面那两个死士,会缝衣服?”
“可能。”孟戚有不妙的预感。
他拒绝穿死士做的衣服,说好的大夫亲手做呢?
“大夫,这个……我可以试试,俗话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拆了这么多线,我熟悉这些针脚跟缝制手法,不如我们一起琢磨?”孟戚积极地提议。
墨鲤只看着他,没说话。
孟戚一颗心提了起来,并且暗暗发誓必须赶紧将事情解决。
“好,首先我们需要找到合适的线。”墨鲤不动声色的提议。
“可以多买一些,先在旧衣服上练练手。”
孟戚恨不得立刻带墨鲤离开这里。
什么死士,已经丢在土地庙了,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孟戚抢过墨鲤手里抱着的布,他将两匹布叠在一起,随意地往身上一披,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墨鲤眼底泛出笑意。
沙鼠是圆滚滚软乎乎讨人喜欢,某条龙脉想要装傻充愣坐享其成,门都没有!
墨鲤或许看不出死士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却能瞧出孟戚一点都不急。那两个人丢出去了,就是真的不管了,既不想去跟踪他们,也不想继续在他们身上挖出别的线索。
或者说,新的线索应该是其他人带来的。
米铺发生了凶案,很快就会传遍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