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遗臭万年的大奸臣扶着我,史上有名的马蚤客正在为我四处奔走?
不不不,我不想死!
皇帝轮流坐我都不介意,只要别来我家。
刀都架在我的脖子上了,我管它什么篡改不篡改历史呢。这皇帝不能当!
遥想记载,这亡国君晚年多凄凉。
这能行?
再者说,以时局来说,这皇帝也基本是个无力回天的亡国帝。
本朝被霍霍地灭国,有锅在,但这锅也不全是赵霁的。
这时间段各方的阶级矛盾已经激化到接近不可调和了。皇帝的话语权也少的可怜。当了皇帝也无非就是各方权利博弈的台前木偶。他要是选择压榨百姓,各个暗地里把控国家的氏族倒是很愿意和他手拉手一起压榨百姓。
但他要是想励精图治削贵族利益来善待百姓,那他头一个就会被众多大家族搞掉。
这题有解,但很难。得慢工出细活慢慢磨。需要加班加点,会脱发头秃,并且很可能再度过劳死。且过劳死都未必能真正改善挽回灭国颓势的那种难。
——不是被灭国就是被赶下台,要么就是被偷偷暗杀。两条结局已经鲜明地摆在了他的眼前。
一个集团,根本不是总裁英明,这个集团就能做好的。主要看高层,中层,低层领导。
最近,最有名的那个从辉煌到灰黄的例子还没有走远。
就是那个被划入大纲的王安石。
王安石在上层推行变法,下面的人在地下给他挖墙脚拆台。故意曲解阳奉阴违,有些人还偷偷去找皇帝打小报告,在多方势力的共同拆台之下。就生生把这个变法给弄黄了。这就更能证明,你别管你多牛批,底下的人要存了心霍霍你,肯定有一万种方法把你整成傻批。
赵霁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十分清楚。哪怕王安石只是古人,他能从北宋千万人中杀出重围封官拜相,赵霁在个普通公司,天天996才勉强奋斗了个中层领导。要比王安石,是拍马都赶不上。
他就就更没有【王安石是个古人,他不行,但我一个拥有着现代思维现代人肯定能行】这种找死的想法了。
古代人是科技赶不上现代,不是智商比不上现代人。一个古代朝堂的人,靠权谋玩死个把现代人绝对是没问题的。
这种日子谁稀罕过,谁就去过。反正我不想过。
赵霁掐指算算日子,反正现在他壳子的亲哥还能喘气,赵霁好歹算是个端王,只要不造反,之后登基的皇上肯定好吃好喝伺候我。可一旦我当了皇帝的话——
加班猝死的社畜浑身一机灵。
在这种环境下当然还是王爷好!最好挣点钱,过几年就偷偷往南方跑!
只要苟下去,就一定能苟住!!
封锁消息?你个糟老头坏得很,我信你我是二百五。
失忆这个消息,我说什么也得放出去!
赵霁也顾不上躺麻了的半边身体,被遗臭万年的大奸臣扶着,身残志坚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询问高俅:“今天是正月初几?”
赵霁记得,哲宗是过完生日之后一个多月,也就是正月十一死的。正月初四仿照仁宗的做法大赦天下,想靠这个‘大赦天下’搏一下,结果最后只搏了七八天,人没搏过天,到底还是咽气了。
王侁刚才说前几天大赦天下,按照历史来,他能折腾一下的日子可能也不多了。
一定要赶在最后时刻之前把消息给散播出去。
高俅确实很机灵,赵霁一问就立刻道:“回王爷,今天是正月——”
话说到一半,就被前方巨大的嘈杂声压了下去。
赵霁心烦意乱,扭头想要高俅再说一遍,迎面却撞上了一个笑眯眯的老太监,老太监身后已经跪了一圈儿人。
老太监见着帕金森似哆哆嗦嗦朝着他走过来的赵霁,也是一愣。估计没想到王爷,受伤了都要出门迎接他,一时之间感动到几乎哭出来,急忙快走两步,伸出双手托举住了赵霁抬起来的双手。
“王爷可要折煞奴才了,奴才谢王爷厚爱。太后密旨要王爷现在随奴才进宫。”
说完这句话,老太监很贴心地怕把王爷摔了,朝身后使眼色。
赵霁被老太监举着手臂,托举着交给旁边小厮。
小厮和几个小太监也生怕王爷受伤身体撑不住,几人压根没敢让王爷使力走路,使了暗劲儿,托着赵霁就往门口走送。
赵霁被几个人想当然地抬着往外走。说实话,这些人都伺候人这么久了,他被抬着身体都没感觉到任何不舒服,可眼睁睁看着几个人把自己抬出大门,就要塞进轿子,只想去找传说中那位‘幕僚’白先生搞事情的赵霁急了。
赵霁咸鱼怒吼:“放肆!!”
几个人连忙抬着王爷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老太监也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小声催促:“王爷见谅,太后可等着呢。”
赵霁终于从白先生的渴望中抽出了注意力,捕捉到了‘太后’这个关键词,紧急调动脑海里也不怎么充足的历史储备,把目标人物对准了太后向氏:“太后找我何事?”
“哎呦,王爷,太后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下人过问。”
赵霁打听不出任何东西,也知道现在来说,向太后背后几乎代表着这个国家权力的巅峰,实在怠慢不得。
停止了咸鱼挣扎,默认几个人把他塞进马车。
王府的马车制式非常高级,也非常舒服,坐在并不算太颠簸的马车里,马车一路哒哒哒哒朝着皇宫而去。
上辈子时候,赵霁也就只去过京城那个收门票的皇宫,除了踩脚后跟的人,还有红以及特别大,没有其他任何印象。
这次进入开封的皇宫,倒是真正意义上领略了一番皇宫的风采。
车窗外的景色变换,马车越走行人越少。最终到达了宫墙之外。马车停在了右掖门的大门之下,旁边人传话,说是按理说过了右掖门就该下车,可向太后体恤赵霁身体,专门派了个小轿子过来。
赵霁下了马车换轿子,从轿子的布帘向外看去,看到轿子一路直行,似乎是专门挑着人少的地方走,从诸阁和中书省两个建筑物中间穿过,接着来到了经过西华门的一条过道,从过道路过了后宫的集英殿,最后在挂着宝慈宫牌子的建筑物前停下。
轿子外面的太监尖细着嗓音,悄声道:“王爷小心。”
赵霁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被太监扶着,将将能够达到控制自己身体不软下去的程度。就被太监搀进了宝慈宫。
一路走过,他敏感地发现宝慈宫周围的宫人比其他地方少了很多。应该是向太后故意遣散了无关紧要的宫人。现在这种尴尬的时候,把他叫来又遣散了宫人——
赵霁一边走,一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满脑子都是【无力回天】【大势已去】。他都不敢猜向太后秘密找他来到底是要做什么了。可千万别是传位呀!
可无论他脑子里到底想了多少,等真正被引进去,见了太后,才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让人摸不着头脑。
赵霁只行了一个礼,就被向太后亲亲热热地拖着手臂拖了起来:“跟老身见面,不必多礼。”
向太后说罢,指了指旁边的软塌:“坐罢,不用生分。老身也是刚刚才知道,你今天竟是坠湖了。身体可有什么不适?毕竟是郡王。”话锋一转,向太后语气亲昵里又带着些埋怨“已经有好几个折子递到官家训斥你行为不端。你也要约束一下你自己。”
赵霁一脑子浆糊,完全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毕竟芯子里是个假货。想问问皇帝的身体状况吧,又怕这事他不该问犯了忌讳,觉得应该问候一下向太后,又想不出合适的措辞。
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才哼哼出一句:“臣一定注意。”说完了以后还得心惊胆战半天——对着太后称‘臣’算不算僭越?这么说可以吗?
感觉短短五分钟不到的时间,赵霁已经死了又活了八百多回了。
为了找补,连忙紧跟着道:“身体没什么大碍,不过磕了脑子,以前的事情统统都不记得了……”
已经坐回去的向太后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接着面无表情把茶杯放下,声音听不出喜怒,只道:“可我看端郡王气色仿佛不差。”
赵霁敏锐察觉到周围空气改变,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改变。丈二合唱摸不着头脑,硬着头皮道:“回太后,是身体健康的。”
不知道这句话里哪个词取悦了太后,向太后表情恢复和善,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身边的侍女嘱咐道:“去找些人,备些补品去端王府。”又对赵霁道:“这也算是老身的心意了。”
古代好像这种事情可不敢客套,何况长辈赐不敢辞。赵霁只能又抬起刚坐下的屁股,站起来连忙称谢。
直到此时,向太后的脸上总算带了些笑意:“行了,你回吧。”
低着头的赵霁:……???
就完了?
……就随便聊几句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