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究的话豪斯特的一番话似乎没有错。
尤其是对于进化者来说丛林法则是他们一向的生存原则;尤其是在副本里的时候适应不了情况、无法战胜困难的说死也就死了——但是林三酒始终觉得现在不是一回事。
想一想仅仅在两天之前他们还曾经合作无间地度过了一次蓝墙人游戏。
是他们不是个个都和彼此有过命的交情那时却一点儿也没影响他们互相帮扶。大家分工搜寻目击报告收集蓝墙人的出现地点还有人站在高处负责示警……只是换了一个游戏而已他们怎么就四分五裂到甚至不惜他人性命的地步了?从同进同退到你死我活居然只花了两天。
都是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游戏区别到底在哪里?
当林三酒在韩岁平身边坐下来的时候她满腹都是这个疑惑。
“你发烧了”她也不知道韩岁平到底听见了多少只是轻声安慰道“撑到我们出去我们就可以帮你治疗了……”
韩岁平似乎想要摇摇头但是才一动力气就散了。随着季山青也窸窸窣窣地在坐下来他的眼睛在礼包身上转了一转张开了唇皮干涩的嘴。
“我……我都知道的。”
林三酒没出声。
“你们以为我昏过去了……可是断断续续、迷迷糊糊地……我也听见了不少。”他讲话时能清楚地听出来他唇齿、舌头之间有多么缺乏水分。“今、今天是第二天了吧?明天还没出去的话……就算给我食物我也要死了对不对?”
林三酒根本不愿意去想那可能性然而它是避不开的。
“你这么聪明”韩岁平忽然将目光转向礼包问道:“你……你总有办法的?”
季山青飞快地扫了一眼林三酒。他已经从她的反应上隐隐明白了“针对死亡的解决方案”对人类来说到底有多难以接受。
“办法……的确有一个。”见林三酒僵着脖子点了点头他这才俯下身去低声将他的想法又向韩岁平解释了一遍。在此过程中林三酒只能一动不动地望着二人只觉自己像是被重压砸碎了的石板飞溅开的思绪与念头充斥着脑海。
……她到底该怎么看待这个解决办法?
韩岁平在现代世界中的身体、记忆、哪怕伤疤都会从同一套数据中再写出来从这个角度讲他还是他只不过装着“他”所有生物信息的容器从一具肉体变成了礼包的一个储存元件而已。
但是假如礼包读取了24岁的韩岁平然后韩岁平活到了68岁死去这时再次被写出来的24岁的韩岁平……和68岁的那个又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她自己越想越乱干脆不再想了;此时韩岁平似乎也陷入了她刚才的混乱和疑惑里好半晌也没说话。
“历史上没有人类遇见过这种情况所以人类没有从哲学或道德的角度去理解这个议题的基础。”季山青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所以你怎么想我也不会奇怪。”
“说穿了……还是自己怎么看待它它就是怎么一回事吧。”韩岁平一脸灰白不知道是因为伤痛还是震惊。“我……我自己是感觉不到任何中断或异样的吗?”
“是的。”
“真的?一点也不会有?”
“真的。”
韩岁平沉默了一会儿。“那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他皱着眉头说:“我的数据被上传了……然后又下载进了另一具身体里?身体虽然换了好像我还是我对不对?”
季山青歪头停顿了一会像叹息一样地说:“这么想也行。”
韩岁平必须找到一个自己能够接受的叙事角度——林三酒很明白这一点。如果认为本体将会死去以后只是自己的复制体生活在世上的话那么人很难接受这个办法;如果认为自己的身体从a换成了一模一样的b意识还是同一套意识那么接受起来却会容易得多。
只是说来说去有一点是很明显的:韩岁平倾向于接受礼包的解决方案了。
……这或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经过现代世界之后林三酒很理解韩岁平这个人——他脑子灵活、胆子又大面对任何困难都会用尽自己的能力和资源去解决。如今他忽然从团队的倚赖变成了拖累甚至障碍自然是他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
正如她料想的那样哪怕是高烧、病痛带来的脆弱也没有影响韩岁平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