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渐渐暗下去,夜虫的嘶鸣虽显得聒噪,也总好过寂寂一片。谢杳听着听着便有些困倦,头靠在石壁上,仍是蜷缩着的姿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此处环境不明,睡自然也睡不踏实,是以法纯一动弹的细碎声响都叫她醒了个彻底。人虽是醒了,却仍闭着眼,只暗暗留意着动静。
法纯将外袍解下来,蹑手蹑脚到她身边儿,给她披在身上,又蹑手蹑脚走回去,也将自个儿蜷成一团,迷迷糊糊睡过去。
谢杳等到他的呼吸平稳下去,方站起身活动了活动,将那件小小的外袍重披在他身上。夜还是要守的,若是再坐着一不留神又要睡过去了。她便走到洞口处,借着杂草间的缝隙,看向外面的星空。
这夜的星辰似乎格外亮一些。沈辞从匪寨走出,抬头看了一眼天。身后有人跟上来,毕恭毕敬道:“世子殿下,如今只剩下沙家寨的二当家犹在外逃窜,率众一百余人,也不足为虑。”
这位钦差的世子颇有一番手段,只用了短短半月,便将让当地知州头疼了许久的匪患逐一击破,平定了下来,可谓是用兵如神,叫人不得不信服。
沈辞闻言微微颔首,又略做了布置,估摸着也就是这一两日的空,便能将这份棘手的差事交上了。因着他走前谢杳对他的“谆谆教诲”,他这回行事力求稳妥,虽多耗一点时日,可叫人挑不出错来。
但前几日他心下不安得很,总疑心京城中要出什么事儿——宁王煞费苦心将他调离,这事儿越是仔细琢磨便越觉出古怪来——是以他前日将迟舟派回了京城。
算着时日,他今日该是到了京城了的。
迟舟也诚然是到了的。他一进京,便听得了净虚真人意图毒害当今圣上的消息,紧接着便听说宁王带着松山观数条人命入宫复命了。
他依稀听见了谢杳的名字。
迟舟这时候已然顾不得去盘查缘何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消息,竟没送到他家主子耳畔——实则不必深想也知道定然是谢家那位小姐的手笔。他先是从迎云阁验证了谢杳的的确确沿着密道出京,说是要去松山观,紧接着便连夜去到松山。
夜幕刚至,宁王的人还未全然撤下山去,却也纷纷松懈了,凭借迟舟的身手,想上山易如反掌。
迟舟从一片灰烬中捡起那枚玉佩时,连他都差点儿没站稳,在废墟里踉跄了一步,差点儿被一条掉下来的横梁砸中。他不敢想倘若他家世子见了,该是何等反应。
那枚玉佩迟舟也极熟悉,是他家主子少时戴在身上的,后来赠给了谢家小姐,便未见这玉佩离过她身。
这场火烧得狠,玉佩上的系绳被火吞噬,这才从人身上掉了下来,掩在灰烬里。
玉佩被他紧握在手心,硌得掌心都留下了深深的红印。迟舟深吸了一口气,下山打马朝来路飞驰而去。
天渐渐亮起来。法纯还睡着,谢杳一时不忍将他叫醒,清了清杂草,从山洞走了出去。连着这般折腾,她都有些头重脚轻,只隐约记得昨日里进山洞时曾见着附近有几棵果树,兴许能摘点果子下来充饥。法纯还小,只这么生熬着也不是法子。
谢杳兜着一衣兜的果子回到山洞时,法纯已然醒过来,眼眶通红,正四处寻她,见她回来了,才松了一口气似的,扑过来哽咽不成声道:“我还以为师姐也不在了……”
谢杳好生安抚了一顿,两人吃了些果子,又生生熬过去一小日——谢杳估摸着宁王的人也该撤了,本打算天色完全黑沉下来时便去探一探,谁成想在黄昏时分,先是遇着了寻她的人。
都道是傻人有傻福,於春雪的运气着实不错。昨儿她接到了谢杳死在松山观的消息,便是打死都不肯信,於夫人劝她不住,怕她在外招惹是非,只得将她关在府里。可她低估了自个儿女儿的行动力,入了夜於春雪便偷摸逃了出来,在黎明时分赶到了松山。
宁王的人等了一夜,早在五更天便撤了个干净,是以於春雪上山也未遇到什么阻碍。
她打定了主意,要一寸一寸找过去,一遍找不到,就再找一遍,直到将谢杳找出来为止,也诚然是一寸一寸地找了一整日,滴水未进。终于还是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於春雪: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不对,好像是有尸的。
谢杳:?
於春雪:重来。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只有你亲口跟我说你死了,我才能信。
谢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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