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早早得了消息,冒雨入宫,又遣人去给谢杳递了消息,叫她立刻出京。
太子进到殿中时,御医已查验过那盒丹药,里头用的东西单独看是没什么不妥,可比之以往多加了一味引子,使得其中几样相抵相克,原本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便成了催命符。
皇上轻按着心口,挥手叫御医退下去。御医刚行了一揖,却被太子叫住,“且慢。”
太子抬头对皇上道:“父皇还是叫御医切脉看看得好,再不济开个安神的方子,儿臣也好心安。”言辞中尽是关切之意。
皇上没接他这一茬,只抬眼看了他一眼,目光犀利,问道:“朝儿,此事你如何看?”
御医没得皇上的令,自然便退了下去,殿中宫人亦跟着回避。
皇上站起身,太子上前去扶了一把,低声回道:“依儿臣所见,此事必有蹊跷。那净虚真人素来为父皇炼制丹药,何故这时候突然起了这等不忠不义的心思?诸事巧合得过了,难免叫人心生疑虑。许是被人陷害也未可知。”
皇上顿住步子,太子便恭谨放下扶着他的手,退了两步站在一旁。
“陷害?那引子加在丹药的原料中,丹炉又是他一直守着的,旁人想陷害,又该从何做起?即便是,你倒是说说,是谁这般煞费苦心,想要朕这条命?”
太子跪下行了一礼,“父皇千秋永存。”
皇上叫了他起,深深看他一眼,负手行至窗前。窗外雨声正急,敲打在琉璃瓦上,又飞崩开,汇聚在一处的雨水顺着屋檐线般倾注下来。
“朝儿,朕记得你小的时候,同寻常孩子一般,贪嘴得很。你母后不许你吃,你还委屈,后来闹到了朕这儿,你可还记得,当年朕同你说了些什么?”
“儿臣记得。父皇告诫儿臣,既为一国储君,便须得断了私欲。”
“不错。为帝君者,所作所为皆是天下表率,若是偏好点什么,稍有不慎,便要动摇根基。”
太子眉头紧锁,想起前几日在宫中的线报来报,说是净虚真人近些日子插手了朝政,且正是皇上一向心心念念的和谈一事,被皇上察觉。
龙之逆鳞,触之即死。怕是他父皇本也怀了对净虚真人动手的心思,又碰上下毒一事,如此一来即便是知道里头有玄机,也要装作不知的了。更何况这事儿做得无甚破绽,在他父皇眼中,里头究竟有没有玄机,亦或是说这玄机究竟指向谁,皆非定数。
思及此,太子当即便又跪下,他父皇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自是再熟悉不过,既是心意已决,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保下谢杳来。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净虚真人牵涉下毒一案,父皇要出手整治,儿臣不敢有异议。可父皇向来仁爱宽厚,总不至要因着一句莫须有的谣言,再将此事牵涉到忠臣身上,岂不是寒了天下忠良的心,也坐实了那些乡野村夫的信口胡沁?”
皇上转过身来,“朕初时未将这些个道士同朝政分开,容得他们在前朝搅弄风云,已是大错。幸得如今还未出什么大乱子,杀一儆百,往后也便根绝了这些人的心思。至于谢杳,此间诸事皆是自她而始,遑论坊间的传言甚嚣尘上,朕留她不得。”
太子还欲再辩,刚刚开口,便听得皇上打断道:“朕只当你前头的话未曾说过,若你执意要替谢杳求情,朕便不得不考量一番,太子的心思了。”
话音刚落,便有公公通传道是宁王请见。
皇上拂袖去到殿中龙椅之上坐下,“来得正好。”
太子默不作声站起身来,往窗外看了一眼。雨仍没有要停的迹象,天边却略微有些亮光——不知这个时辰,谢杳是否出了城门。
净虚真人并谢杳这桩案子,便交到了宁王手上。太子同他退出殿中时,宁王用圣旨敲了敲掌心,笑着同太子一拱手,“皇弟,得罪了。”
太子将他的挑衅无视过去,走入雨幕中,身后的宫人忙不迭撑着伞跟上。
“去尚书府。”宁王一面往宫外走,一面差人将谢杳的画像送至各处城门,吩咐若遇到画像上的女子出城必截下,生死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