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婉拒了皇上。这本是朝臣之事,却要我的女儿为此搭上一生,我自是不愿的。”
谢杳的指甲狠狠掐入掌心,父亲说得轻巧,可皇上都已经打算妥当,又如何能轻易改变主意?
“父亲知道,你对镇国公世子有意。可是杳杳啊,镇国公是武将的核心,是主战的领头人。”谢大人的话只说到这儿,意思却是很明白了。
倘若她不去做太子妃,却要做世子妃,这便是说,他们谢家,是支持镇国公的了。
“你今日这趟镇国公府,去得很是不该。”谢永见女儿脸色苍白一片,终归还是不忍,“罢了,你先回房歇着罢。”
谢杳回了房,神智才醒过来一点儿,当机取了笔墨,写了一封信给沈辞。
信里言简意赅地说了她如今处境,问沈辞打算如何。
谢杳将信封口时,才发觉自己方才写信一直咬着下唇,咬破了竟也不自知。
她自然是出不得府了的,便唤了谢盈来,让她去送这一趟。
谢盈低声应道:“是,小姐。”便出了门。一个时辰后再回来,手上的已是沈辞的回信。
这时已入了夜,夏虫的鸣叫连绵而起,才叫人惊觉,原是入夏了。
谢杳迫不及待展开信,沈辞只寥寥几句,笔锋凌厉,力透纸背。
他叫她暂且安心,只管信他便是,以半月为期,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谢盈还带了消息,沈辞自请去剿匪,以这个为由头,明日一早便出京。
谢杳心下这才稍定,后知后觉起谢盈的不对劲,笑着问她:“你今日是哪根筋搭错了?”
谢盈神色如常,只道是被好生训了一顿,如今小姐已经及笄,便不能再主仆不分,惹人笑话。
谢杳劝她不得,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这时谢府的人并不知,那道封太子妃的旨意,已经拟好。之所以未颁下,只是因为,皇上在等谢家真正为他所用。
帝王的耐心向来不多。
不过才八日,谢府便接到了“提醒”。
午后的暑气已有些重,谢杳同谢夫人正在屋中吃冰,谢寻这个年纪不知热,被下人领去了后园玩儿。
忽的一阵嘈杂,有下人跌跌撞撞扑进屋来,谢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刚要训斥,便听那人说:“夫人,少爷他,少爷溺水了!”
谢杳手中的冰盏掉落在地,极清脆的一声。
谢夫人一言不发,疯了似地冲了出去,谢杳紧跟其后,喊了人去请大夫。
后园有一小片荷塘不假,可谢寻平日乖巧得很,从不会到那儿玩耍。况且这么多下人跟着,难不成是都瞎了么?
谢杳看着母亲将幼弟抱起,小小的孩子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只是条件反射地还在咳着,心里不禁生疼。
倏尔,那种被无数视线窥探的感觉又回到她身上,她心头冰凉一片,手不受控制地抖着。
有下人惊喜地喊“御医来了!”,喊得谢杳心头又凉下去三分。
镇国公府从开始,便堂而皇之地有皇上的人,如今的谢府,又怎么会没有?
就连御医都一早备好,皇上的意思昭然若揭。
既能予你,便能夺回。是无上荣耀还是家破人亡,端看你如何选。
谢夫人此时一门心思念着儿子的安危,还未想到这一层上,只焦急地等在榻边。
御医将谢寻腹腔中的水拍出,看孩子睁开了双眼,又给开了几服药,道是并无大碍。
谢杳闭了闭眼,“备车,我要见太子。”
此时,沈辞正见了镇国公从前的部下。
“世子,这诸多事宜,还需几日才能布置妥当。”
“无妨。愈快愈好,但不要操之过急。父亲那边,可安排好了?”
“镇国公这一仗打完,便作安排。”
沈辞微微颌首,待那人走后,又看起山匪寨子的图。
他这一趟,明面上既是来剿匪的,就必然要剿了匪,才能回京。
太子像是早早便料到谢杳今日要来这一趟,宫门外便有人候着,将谢杳带进东宫,一路畅行无阻地来到书房。
谢杳的脸色并不好看,也并未行礼,走进了书房便只冷冷看着太子。
太子慢悠悠搁下笔,活动了活动手腕,挥手叫宫人全部退下,“本还以为,你能沉得住气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