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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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太阳悬挂在正空,房间亮的刺眼。她揉了揉眼睛,疲惫感还存在,但相比之前好了不少,她在床头柜上随意抽起一根皮筋,三绕两绕简单将头发往上盘。
阳光很暖和,这边的天气令他捉摸不透,夜晚寒风刺骨,白天风和日丽。她看了一眼床下,王珍已经提前给她准备了拖鞋,踩进去,走到窗边。
窗外可以俯瞰整个县城,其中最显眼的莫属临县中学,因为那是县上规模最大的建筑了。这里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县城该有的样子,而是像一个小镇。
窗户打开微风轻抚过来,云在上空飘着,看着懒洋洋的,一会儿变换一种形象,像巨型棉花糖。阳光照进山谷,山谷像是撒上了一层金箔,在闪闪发光。
卫生间就在门外,推门而进里面贴满了瓷砖,看着有些高档。洗手池旁王珍已经帮她挤好了牙膏,牙刷横放在漱口杯上,牙膏有些凝固了,她懒得再挤了,直接漱口塞进嘴里。掐着时间,不多不少正好两分钟,冲洗擦脸。
回到房间将行李箱放倒,简单整理将穿着物品塞进柜子里,又拿起护肤品来到化妆台旁,随即拿起几瓶往手掌里倒,顺着掌纹推开,涂抹。
她将那瓶最显眼的碘伏放在了角落里,行李箱里只剩下那块毛巾和一些小卡片,将毛巾放进柜子里后,她坐在床上重温那些卡片上的字。
钢笔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但仍可以看出在卡片上鼓励安慰的话,这些卡片是段嘉诚写的。这么些年来她一直保留着,她叹了口气,就当作念想吧。
“冉冉,下来认识认识新同学。”王珍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楼梯间。
她从衣柜里随意套上了一件睡衣,走出房门,楼下异常的热闹,这样的热闹让段冉慌了神。她从没感受过,从小到大,那个家都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下楼时她被阳光晃了一下,捂住嘴巴打了个喷嚏,瞬间所有人的眼神都聚焦在她身上。那种眼带笑意的眼神让段冉一下子很难接受,客厅里有很多人,紧接着一声问候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笑得无比灿烂,手指着段冉:“你是林瑶的女儿吧?小时候见过一次,都长这么大了?”
段冉笑着点点头,她没什么可说的,眼神开始寻找王珍。
一个体型弱小的男人和一个女的说:“王珍那闺女可有出息了,在市里有一套上千万的房子,日子过得可好了。”
“那还不是攀上个有钱的老公,你要是有钱我至于过这种寒酸日子?”女人毫不避讳地说。
男人脸色变了,给女人狠狠使了个眼色,女人瞬间明白,尝试着用笑声翻篇,可段冉已经听见了。王珍在厨房里忙活,她走进厨房,王珍夹了一块红烧肉到她嘴里:“饿了吧,尝尝味道怎么样。”
肉进嘴的那一瞬间直接融化,火候到了极致,是她曾经没有尝到过的,笑着说:“好吃。”
王珍边炒菜边指着玻璃那边坐在沙发上的男生,火顺着锅内的油一下子冒出来,火光四起:“你转学过来的,他和你同一届,你们应该是一个班的,去沟通沟通。”
她看着沙发上的男生,侧身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刚刚还没怎么注意,总感觉似曾相识。
该怎么过去呢?她看着窗户上的盆栽,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给盆栽浇水。其实她只是想看清那个男生是谁,仅此而已。
她挺直腰板走过去,路过他的一瞬间她惊住了,这不就是……她装作不在意,拿过窗沿的盆栽,下一刻她就愣住了——盆栽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干泥土。
她脸红耳赤,随手将盆栽丢了回去,随着“砰”的一声他抬起头,与他偶视。
他抬头又看了回去,仿佛他们没有见过,也对,现在的她既没化妆也没穿好看的衣服,他认识的是那个漂亮的自己。
他里面穿着白色卫衣外搭马甲,碎发慵懒地戳在额前,他不同于这个县城,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这种气质是不属于这里的。
“冉冉,市里的条件比这里好多了,干嘛转来这里?”
“是啊,市里师资力肯定比这好啊。”
“是不是你家里负债了,不得已让你搬来这里避避风头?”
她已经分不清哪句是哪个人说的了,这些问题让她有些头晕,随后平静下来:“想回来陪陪姥姥姥爷。”
所有人的疑问都被她这句话压了下去,段冉看了一眼四周,没有发现林耀祖。对着厨房问:“姥爷去哪了?”
王珍探出半个头:“早上你妈打电话来说,你的行李到了,你姥爷去给你拉行李了。”
王珍要不说这事她还忘了,门外一个急刹车,一个盒子滚落在地上,动静声很大,所有人都跑出去看。
三轮车后面的车厢里堆满了纸箱子,一趟,两趟,经过不懈努力纸箱子被搬进了仓库里。
秃顶的男人嗑着瓜子,发了句牢骚:“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
桌子上的大圆盘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大多数的山珍野味她见都没见过,整个过程无疑就是那一句:“有钱真好。”
一个下午她都在四个字中度过,阴阳怪气,这些人说的话没一句是可以听的。
起初她只是认为这里的人没见过世面和穷而已,却不知他们竟可以把“阴阳怪气”四个字运用到淋漓尽致。
人都走完了,只剩下还坐在沙发上的他,电视机里播放着新闻,他看得很入神。
这里的生活节奏很慢,但恍惚间太阳竟落山了,天边的晚霞灿烂无比。微薄的云彩散发出强光,鸟儿在云彩下悠然自得,饭香四溢,那台老旧的电视机终于有时间喘口气了。
“吃饭了。”王珍一声吆喝。
一转身他已经离开了,那个身影深深印在她脑子里,好像是真的,又好像是幻想的。
她有些失落,没有夹菜,而是一直在咽白米饭,眼睛很纯粹:“他走了?”
“谁?”王珍给她夹菜。
“没什么……”之后就没再说话了。
王珍喝了一口啤酒,嘴里还嚼着几粒米饭:“老头子,明天把那块在水边的菜地锄一遍。”
林耀祖点点头,屋外的路灯渐渐亮起,不是那种昏黄的,而是那种冷清的白炽灯。明明记得不亮啊,她抬头:“这里不是没路灯吗?”
王珍笑了一声:“你来的不是时候,昨天中午的时候电线脱落了,今天给抢修的。”
她将碗筷放下,看了一眼门外:“我出去逛逛。”
王珍点头,继续喝着酒:“也是该适应适应,动动身子,促进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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