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阑也不管他,双手对叠,口中念念有词,功法一运,周身灵气大作,威压以他为圆心,朝四周辐射出去,压得周围寂静无声,虫潜鸟静。有飞蛾误入其中,只挣扎了一下,就径直落到地上悄无声息了。
这是来自天道的威压。
元清真人大气都不敢出,只眼巴巴看着沈星阑,盼着这次占卜尽快结束。
玉简伴着灵气在手心中不断翻滚变化,渐渐成型。
沈星阑轻喝一声,收功取下玉简一看,面色顿时凝固了:玉简上空空如也。
“不应该啊。”元清真人顺着沈星阑的目光看到了空白一片的卦象,惊奇得仿佛看到了凡人白日飞升,“还有你算不到的事?”
别人不知道,身为好友的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位的妖孽程度么。
那可是只要念头一动,连他什么时候来访、穿什么衣服、带了什么,应该搭配灵食都能算得清清楚楚的存在啊!今天也是,早早就感应到他要来,叫杂役备上了他最爱的月流酒。
只要这位乐意,稍微花点心思,连你明儿能邂逅哪朵桃花都能一清二楚,更遑论大动干戈用上“筮简”了。
用上筮简还没结论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
元清真人将灵力覆在双眼上,对着东方使劲看了又看,硬是没看出什么端倪。他憋了一股好奇心,又不敢打扰看不出表情来回摆弄筮简的沈星阑,只能在旁边一杯接一杯喝闷酒。
半晌,沈星阑颓然地放下玉简。
“我说你倒是说话啊,发生什么事了?”
沈星阑瞥了元清真人一眼:“你不是看到了吗?测不准,所以卦象空白。”
等等,测不准?
沈星阑心头一动,狭长的双眼再次掠过东方,定格在最近的一处地方——藏剑峰。
东方,藏剑峰。
测不准……苏卿眠!
他怎么忘了有个测不准的就近在眼前!
“哈哈哈哈哈!灯下黑啊灯下黑!”
沈星阑忽地抚手放声大笑,声音震得四周林木簌簌作响,状甚欢愉。
“测不准还这么高兴?”元清真人无语地看着他笑得前仰后合,咕哝道,“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
对他这个两百来岁的老人家来说,沈星阑的百年之龄,足以称得上“年轻人”。
“天道五十,尚且遁去其一。天地万法,本就没有圆满之说。”沈星阑笑够了,径自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在躺椅上摇了两下。
不管是不是苏卿眠,他都要一探究竟!
念头通达,他斜睨了元清真人一眼,大袖一甩:“来,不想其他,喝酒!”
两人一饮而尽。沈星阑忽地想起什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瓷白色瓶子。
“对了,你可听说了苏卿眠被挑战一事了吗?”元清真人忽然问,“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稀罕事啊。”
沈星阑动作一顿:“你指卫博远下战书之事?”
两天前,卫博远的战书下得有点声势浩大,苏卿眠拆开战书时的动静几乎大半个宗门都看见了。这两天更是传得沸沸扬扬,门派内上到大长老,下到杂役们,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这难得一见的盛事,不少人相约十天后到场观看。
“卫博远剑术不错,修为又符合条件,苏卿眠虽然又能修行了,但毕竟只恢复到筑基期。我看这峰主之位怕是要易主。”元清真人捋了捋美须,煞有介事点评道。
沈星阑挑着眉笑了,褐色的眸子在月光下盈盈如波:“那可不一定。”
“怎么说?”
他摇了摇头,给元清真人满上了一杯。
酒色清冽,香气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酒?”元清真人举起酒杯放在鼻尖一闻,眼睛顿时一亮,“酒香淡雅中隐藏着浓郁,如梦似幻,好酒啊!”
他看了看沈星阑手中的细长瓶子,抚手笑道:“这样吧,苏卿眠之事——我们以这瓶酒作为赌约,如何?”
沈星阑静静地想了一会。
这酒来自聚宝阁,想到陈观的热情推荐,唔,还有那次坊市偶遇和那句“不比坊市陈管事更有魅力”,沈星阑忽地展颜笑了,唇角划出一个诡魅的弧度:“好。”
酒的确是好酒。
沈星阑举杯一饮而尽,浓烈的酒香涌上心头,还未等他品出什么滋味,就感觉到意识飘到极为遥远的地方,上一次这样还是几年前喝飘了的时候。他想努力拽回来,反而跌进一片光怪陆离中。
朦胧中仿佛有个人走了过来。身形颀长消瘦,看不清脸,只模糊察觉到是个男人。
随即一种强烈的感情涌上心头,令他喉头酸涩难耐。沈星阑一怔,自他化形以来,从未体验过这么浓烈的感情。
——是谁?
还未等他细细品味记住这种感情,忽然传来一阵呢喃交谈声。
不一会儿,有个宏大的声音响彻心扉:“你不后悔?”
不后悔……后悔什么?
他不过喝了一杯酒,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