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且等等孤!”
“还有为兄!”
秦肃与李仙尘对视一眼,均是冷笑。然后双双侧身强行挤入车内。
一辆雇来的马车,坐了当朝燕王爷、今科魁首、陇西李氏子三个人。程怀憬左边是秦肃,右边是李仙尘。他叫这两个人夹在中央,鼻尖都是咕嘟嘟冒着泡儿的热醋,热气腾腾。
十四郎掀开马车帘子,皱眉道:“回饮虹楼?”
程怀憬点头。
“那燕王与李小郎君?”十四郎口气不善,就差直接拔剑赶人。
“嗯?”
“孤在!”
秦肃与李仙尘如今则个顶个儿地,涵养甚好。对驱逐置若罔闻,均抬眉,笑嘻嘻地看向十四郎。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这两位,一个是秦家皇室子,另一个则出自当今顶尖门阀。
程怀憬心内又好气又好笑。无奈,他只得朝十四郎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然后拢袖靠于车壁,温声道:“且先回去!我这心头疼的紧,忍不得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十四郎立刻就慌了,忙不迭跃入马车前杠,对马车夫道:”速速回饮虹楼!”
“好嘞——!”
马车夫也知道今夜这气氛有些不对,一个字都不敢多说,打马扬鞭。
“驾——!”
马蹄踏出宫门东南角门外,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往饮虹楼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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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饮虹楼前,十四郎毫不留情地将秦肃与李仙尘双双拦于马车内。只扶着程怀憬下车。
程怀憬立在楼下花廊,灯火通明,头顶九月十五的鲤鱼天灯仍在飘扬。秋闱放榜,长安城彻底变成了一座不夜城。饮虹楼内居住了这许多士子,今夜更是张灯结彩喜庆盈盈。
十四郎眼皮微耷,抿唇。“二位请回!阿淮如今一身伤病,无暇顾及二位贵客!”
十四郎口口声声说着“贵客”,但是眼神却满是嫌弃。垂眉耷眼,按在剑柄上的右手随时蓄势待发。看姿势,就像是这两人任凭谁有一个字不满,便将拔剑而出,将人斩杀于楼前。
秦肃不得已,摸了摸鼻子尖,嘿嘿而笑。“孤须亲眼见到先生上楼!”
李仙尘则是广袖一拢,肃然道:“原本便是在下失察。若是不能将五郎送入楼内,亲眼见他安好,在下这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程怀憬虚虚抬起右手,桃花眼尾扫向十四郎。立在夜风里,忍不住又是一阵呛咳,越发显得那两瓣薄唇格外地红。鹤氅下,身形清瘦。伴随呛咳声,鹤氅也在不安地簌簌抖动。
“先生!”
“五郎!”
秦肃与李仙尘停止了争执,双双朝他望来,撩衣起身。
十四郎忙将长剑横拦于车前,抿唇。“二位贵客请回!莫要惹恼了我手中这柄三尺龙泉!”
他将秦肃与李仙尘强行拦住,转身,却匆匆行至程怀憬身畔,一把将人扶住。左手轻拍程怀憬后背。
程怀憬又咳了两声,呼吸略定了些,转身朝车内不悦道:“夜已深沉,怎地非要如此胡搅蛮缠?燕王!”
他点了一下秦肃,秦肃立刻拔直肩背坐在马车内,满怀希冀地望向他。
“二十三郎!”
李仙尘转眸。
“阿四所言极是!二位还是且各自回府,待来日某身子骨稍好了些,再逐一亲自登门道谢!”
两人皆是怔怔然,一片失落。
但是程怀憬既然谁也没留下,那么,彼此谁也不算输!为了维持风度,只得双双风度翩翩然道:
“先生且先将养身体,明日孤来看你!”
“为兄明日来看五郎!”
程怀憬笑了一声。“明日?二位盛情难却,某却受不住!且待授官凭信下来后再说吧!”
他这一句话,回了个干净彻底。
李仙尘与秦肃都不料他如此绝情!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双双掉开头,各自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
“先生!”秦肃顿了顿,又不甘心地探头望他。“你身上这伤势……”
“不敢劳动王爷!”程怀憬头也不回地扶着十四郎手臂,冷冷地道:“学生有伤,便不多留二位了。”
转头,又淡然地一笑。
“阿四,我们走吧!”
程怀憬走得极慢,背后落满那两人渴盼的目光。他知晓两人都心慕于他,可是他今夜兵行险招,侥幸突破了一局,早已心力交瘁。
心疾隐隐然又有发作的迹象,再耽搁下去,怕是会露出破绽。
程怀憬缓步上楼。一路入得饮虹楼内,丝弦之声不绝于耳。楼内仆童见到他回来,纷纷躬身行礼,然后笑着贺喜。都知晓他今夜去宫中赴宴,都知晓他中了今科榜首。
却无人在意,他鹤氅下满身淋漓血迹。
乌皮靴踏入楼梯,矼咙咙,声响格外空洞。丝弦乐,乐长安,可是这盛世繁华里藏着诸多秘辛,无论揭开哪一个,都是血肉淋漓。
今夜他挨了打,却也见到了旻皇后。那女人心中对秦肃有所顾忌,看来,距她启动淮地棋局的时日,也将近了。
楼内雅室前绮窗半支,月光从罅隙间流入,照得程怀憬眉目间暗影丛生。
“阿淮,你且先趴着,我去与你煎药。”十四郎点了烛,随后扶他坐在床栏边,匆匆叮嘱了几句。“须小心不要蹭到背后伤口。”
“好。”
鹤氅拿去后,程怀憬一身月白纱衣趴在床上,流水般的月色在灯烛照耀下也显得迷离恍惚。少年清劲的脊背在纱衣下拱了拱,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幸好用了神龙山的错骨分筋术!不然,今夜牡丹苑内这顿刑罚,怕是会落下半生的骨痛。
这女人如此恨他,倘若淮地当真是个局,她必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除掉他。何况是他自家求来的!
呵!
程怀憬抬眉,凉薄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人物关系】
李仙尘vs秦肃:情敌
李仙尘vs十四郎:情敌
十四郎vs秦肃:情敌
旻皇后vs程怀憬: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