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怎地抖的如此厉害?”
墨色鹤氅裹住了两人身子,胯.下白马不安地抬动马蹄。
程怀憬回神,抿嘴。
一句话都不想和这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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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怀憬没料到,秦肃这次掳了他后,居然马不停蹄,径自往杭城一路疾驰而去。
暗一暗二于暗中随行。
耳畔是呼呼风声。
程怀憬掀开墨色鹤氅,板着脸道:“王爷,学生还有行李在扬州。”
“要行李作甚!孤府里头有明珠万斛!”秦肃哈哈大笑,双腿轻击马腹。“到了杭城,先生你瞧中什么,尽管叫人去买!”
“……膝盖伤了,疼的紧。”
程怀憬不悦。桃花眼微转,眸中水光潋滟,两片殷红薄唇微分,就像是有无限委屈藏于其中。
声音太轻,散落在风里。
秦肃像是没听见一般,仍然往前疾奔。
“疼——!”
程怀憬突然加重语气,几乎是大吼了一嗓子。
秦肃吓了一跳,低头看向怀里裹着的这个少年,不由自主地哈哈大笑,铁箍般的手臂往怀里又带了带。“再忍忍。”
“忍不得!”程怀憬在他怀中扭轱辘糖似的转个不停,又兼不死心地闹腾。“你放我下去,我自会去寻医问药。”
“你要去哪里?”秦肃大笑,扬起手中马鞭指向前方依稀可见的城郭。
二月天气,虽是晴好的日头,但是风却不小。前头半边城池已染上春色,半边仍是苍漠的冬寒气息。杭城的土灰色城楼在远方依稀可见轮廓。
“瞧!再有大半个时辰,咱们便到了。等到了燕王府,你需要什么,尽管说。”秦肃口气依然霸道。
程怀憬愈发不高兴了,冷笑道:“我有名有姓,有家乡有来处,如今这样不明不白的随你去了王府,算什么身份?!”
“西席教书先生啊!”秦肃大笑,顺手捋了把程怀憬头上方帻。巾帻叫他捋歪了半边,一缕黑发溜下来,耷拉在少年白玉般的耳垂。
秦肃瞧着心痒,下意识又捞了把少年耳垂。这一摸,就停不下来,沿着耳垂一路摸到后颈,却摸到满手薄薄的凉汗。
“咦?先生你很热吗?”秦肃将墨色鹤氅松弹了些。“真是朵娇花!冷不得,热不得,一点苦头都吃不下。”
“我为什么要吃苦头?”程怀憬怒冲冲吼完一句,心里却下意识想起前世,越发委屈了。又补了一句,“若不是跟着你,学生我正在柳堤上与人赏春呢!”
“顺便再看看那些采花斗草的小娘子?”秦肃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扬州有什么好的?”
“有琼花。”
“你爱这花枝?”秦肃大笑。“这个好办,以后每日孤都带你来扬州——赏花!”
扬州距杭城,骑马足有两个时辰。还得是秦肃胯.下良驹。
程怀憬唇边勾起一抹凉笑。“每日?”
“嗯,每日!”
“哄鬼呢!”
秦肃愣了愣,随后突然凑近程怀憬耳边,低声笑道:“孤说话算话,以后每日都带你来扬州看琼花。”
程怀憬心中一悸。
前世他跟秦肃厮混十年,从王府北院中无人问津的闲散公子混到枕榻上唯一一人,受尽千万恩宠,倒的确从不见这人骗他。
“……不要!”程怀憬扭头,睫毛颤了两下。“你一个王爷,每日架鹰走马,御史台该弹劾你了!”
“孤还怕这个!”秦肃大笑。“他们爱说,便让他们去说!”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只怕宣纸不够!”
“墨也得变贵了!”程怀憬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唇角微翘。“长安纸贵,只因燕王爷一句赏花!”
秦肃愣了愣,大笑着伸手,又摸了摸程怀憬头顶巾帻。“有趣!”
“祸国殃民,哪里来的‘有趣’!”程怀憬冷笑。
“既如此忧虑本王的名声,”秦肃笑了笑,语气不明。“那从此后你便做孤一个人的教书先生!”
程怀憬垂下眼皮,凉凉地笑了一声。
“从此后,还须仰仗先生教我。”秦肃含笑温声道。
胯.下马不停蹄,倏忽间,又行了三四里路。
杭城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