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见过了林辰锐,甚至说开了当年的事,胡云笙没有心软。他只是隐隐有种感觉,当年的事似乎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隐情,他希望能够调查清楚。
只是在这之前,林辰锐和秦牧之间的账还要算算清楚,无论林辰锐有什么隐情,他坑害秦家军都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他们和连月斋已经对上了,回赤云山之前,他们杀了连月斋那么多人,连月斋如何也一定会盯着他们。
他们和连月斋对上,也就意味着和林辰锐对上。
可是刚才他放走了林辰锐,因为林辰锐暂时还不能死。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秦牧抓紧胡云笙的手,稳定他的情绪,“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们都有很多谜题没有解开,他当然不能就这么轻松的死了,这一次放他走,是为了更好的查明真相。林辰锐和连月斋已经有了裂缝,我们可以透过他更好的调查连月斋幕后的人。”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出了树林,竟然又回到了那片百合花丛附近。
新栽种的百合花正在盛开,花丛下方有人用手一点一点抚平土壤的痕迹。
胡云笙盯着那些手掌印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就地坐下了。
秦牧打了水过来,坐在他旁边。
胡云笙看到水,才感觉到口渴。他们今天山上山下跑了一整天,不休息不觉得,这会儿一坐下就感觉好累啊。
“我感觉你有话要说。”秦牧率先开口,“是什么呢?”
胡云笙想起,秦牧重伤的时候,他背着秦牧待在山洞里,那些被遗忘的记忆汹涌而至,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只是记忆里的结局更加触目惊心。
他应该怎么开口?才不会显得他似乎是在给林辰锐找借口。
“秦牧,你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吗?”胡云笙想不到什么好的开口方式,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
秦牧自然明白他说的当年到底是指哪一年,如果按照现在的时间来算,那应该是九年半以后了。
他们被困在了雁北的兵将训练营,阿笙重伤,他和林辰锐拼死一搏,最后不敌身亡。
秦牧:“我记得,那把枪穿透身体之后,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的时间,再醒过来就已经在赤云山上了,时间回到了我们最初相遇的那一天傍晚。”
胡云笙:“……在你死之后,还发生了很多事情。林辰锐死了,我也死了。”
秦牧不知道那之后究竟发生过什么,阿笙在恢复记忆之后也从来都没有说过那段经历,原来是没想起来么?
他没有质问,只是接过胡云笙喝完的杯子,又给他续了一杯。
也许真的是跑了一天太口渴了,秦牧给他倒了多少水,他就一口气喝了多少。喝完后肚子有点撑,秦牧垫了垫他的腰,他就顺势靠在了秦牧身上。
身形下沉,视线范围变窄,目力所及范围内全是盛开的百合花。
他和秦牧不一样,秦牧是直接带着记忆重生,世界是真的旋转了一圈。他的记忆则是突然插.入进来的,记忆和现实仿佛两条并行的时间线,对于两个人还没有认识之前的记忆也更加清晰,似乎不久前他还是那个样子的。
无论成妖与否,蜘蛛在丛林里总是无处不在,随时随地都能从角落里钻出来恶心人。上一世他们四处奔波,在有一点空闲的时候,秦牧又参军进了沧南王的部队,也没有过现在这样安静的时刻。也因此他从来没有享受过躺在花丛里的滋味,这应该是第一次。
百合花的香味意外的让人安心。秦牧似乎是闲来无事,居然也拿起他的头发把玩儿。
胡云笙放松不少,再说起那段堪称惨烈的过往,也没有方才那般难受了。
他道:“我挣脱开束缚,和林辰锐缠斗在一起,但是他的状态不太对,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他一边挣扎一边还要对付我,精力有限,很快就败下阵来。被我砍了一条胳膊,嗯……应该是左胳膊。但是同时我心绪不稳定,受了点内伤,我和林辰锐可以说是两败俱伤吧。”
这些情况,其实秦牧都能猜得到,但是听到阿笙受伤的时候,情绪依然难以平复,很快就被胡云笙察觉。
胡云笙拍了他一巴掌,“别胡思乱想,现在不是好好的么?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既然还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就无论如何都不会重蹈覆辙的。放心,往事绝不会重演,那只是一场噩梦,醒了就什么也不是。”
秦牧:“嗯。”
“其实前面那一段不是重点,重点是后面这一段,就在我和林辰锐两个人站都站不稳的时候,来了一个人,你猜猜是谁?”
“皇帝?”
“这么聪明?”胡云笙一激动就试图爬起来。
秦牧把他按住了,“不要乱动,小辫子还没有编完。”
“……”胡云笙冷漠,“哦。”
什么温情时刻?什么安静时光?都是不存在的,他只是一个工具人罢了。
胡云笙:“你猜的十分正确,就是现在还在位置上坐着的那位,穿着一身黄袍,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出现了。这个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后跟着大大小小十几只蜘蛛啊,最小的也有拳头大小,太恶心了。”
蜘蛛是蝴蝶的天敌,身为半妖的胡云笙对蜘蛛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即使在长期的打交道中没有了恐惧这种情绪。可是每一次看到,还是不可避免的犯恶心。
曾经胡云笙觉得,眼不见为净最好。后来还是觉得,在他的地盘上,在赤云山地界,他和蜘蛛只能存在一个。
秦牧也猜到他此刻的情绪,琢磨了一下,突然提问,“你猜猜我是怎么想到皇帝的?”
胡云笙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快说。”
“林辰锐幼年当今皇帝收养,在皇帝继位后,他在朝廷中的地位更是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但是你想想,他的权利都是谁给他的?”
“皇帝。”
秦牧打趣他,“这么聪明的?”
胡云笙嘚瑟,“嗯哼~”
“秦家军常年驻扎在西北,抵御外敌,我爹身为秦家军的最高统帅,在西北百姓心目中拥有极高的威望。在西南地区屡战屡败的情况下,我爹的威名更是从西北扩散到全国地区。在一个国家里,一位将军如此威名,对谁的威胁最大?”
“皇帝。”胡云笙跟着秦牧四处奔走的那些年,对人类的国家也有不少了解。此时他也想明白了,“所以那件事,林辰锐只是一个冲在前面的打手,他是得了皇帝的授意才会那么做。这样来说,倒是对的,他在京城只手遮天,和远在边疆一年都不回去一次的秦家军能有什么仇怨?”
“是啊,”秦牧道,“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很清楚,真正的幕后黑手是皇帝,只可惜以前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你说后来皇帝出现了,还带一堆,恶心玩意,难道他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胡云笙点点头,“是啊,真正的皇帝早就被蜘蛛妖杀死调包了,也许是在先皇帝去世的时候,也许是更早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蜘蛛妖早在十几年前就替换掉了皇帝,收养了林辰锐?”秦牧瞬间就明白了胡云笙的意思。
胡云笙实在是躺不下去了,一咕噜爬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和你讲过我爹娘相遇的故事?”
秦牧当然记得,“记得,你说爹爹在山中飞行的时候被蛛网困住,是娘在上山采药的途中发现了他,又把他救下来的。”
“对,可是一般的蛛网是困不住已经成妖的蝴蝶的。所以我怀疑……”
“所以你怀疑,困住爹爹的蛛网是属于一只蜘蛛妖的,收养林辰锐和杀死二皇子的也是同一只蜘蛛。”
胡云笙严肃道:“一定是这样没有错。我和林辰锐最后都是被他说还,在我死之前,我听见了一句话。以前没想起来,但随着现在总是想起一些事情,这种细枝末节突然间就清晰了。”
秦牧:“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还以为只有一个,没想到还有一只漏网的。’”胡云笙说,“那会重伤听不明白,现在一分析就觉得,一个指的是林辰锐,另外一个指的一定是我。”
“那就一定是了。”
秦牧还未及说话,一道声音就闯入两个人是世界。一匹巨狼中的巨狼分开花丛,走进这片空地。
“爹你怎么来了?”胡云笙四下看了看,这么一小片地方并没有可以让巨狼趴卧的空间,“地方不够,你快出去,别压坏了我的花。”
“是你娘的花。”巨狼的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他就地坐下,“这不就能坐下了?”
秦牧:“您什么时候来的?”
“好久了,”狼王抓了一把胡云笙的头发,“不是有意要偷听你们对话,只是我觉得已经到了你娘说的可以告诉你真相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