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晓是最后一个到的,她穿着一件Burberry经典款风衣,长发扎成马尾,看起来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干练了许多,但笑起来还是很甜美。
“今天播第二期呢。”阮晓一走过来就笑着对商思睿说,“你到时候肯定上热搜,我连词条都想好了,[商思睿演技爆表]。”
“难道不是[商思睿扮猪吃老虎]吗?”夏习清加入到了调侃商思睿的队伍之中。
商思睿鼓了鼓嘴,晃着身子撞了撞夏习清,“谁是老虎?你还是自珩?”
夏习清看了一眼周自珩,对方正低着头玩着手机,似乎没有想要回话的意思,于是他笑了笑,“我第一个死,当然不是我。”
“说不定你今晚也是第一个死啊。”商思睿笑嘻嘻地戏谑。
阮晓也跟着笑起来,“你不要乱立flag啊。”
“自珩今天都不怎么说话欸,”商思睿故意转移话题,“说不定是做贼心虚,其实他就是killer。”
“他什么时候爱说话啊。”阮晓不经意间补了一刀。
被调侃的周自珩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向商思睿,语气平淡,“好啊,我今晚第一个杀你。”
商思睿立刻笑嘻嘻地走过去勾住周自珩的脖子,“别啊,大帅哥你放过我。哎你上次不是说如果是killer就第一个杀习清吗?可不要忘记你的誓言啊。”
一听到他说夏习清的名字,周自珩就微微变了脸色,故意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推开了商思睿,“什么誓言啊,有病。”
商思睿被推开之后又缠上了夏习清,“你也是啊。你们俩不管谁是killer,都一定要杀对方啊,说话算数。”
阮晓双手抱胸,“那好啊,如果我是killer,我第一个杀你,我保证。”
看着阮晓一本正经地发言,商思睿立刻反问,“为什么啊,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晓晓……”
“因为你话太多啦。”
大家都在说说笑笑,夏习清注意到周自珩摘下了墨镜,捏了捏鼻梁。
他素颜很好看,只是眼下的乌青有些严重。
大概是考试太辛苦?夏习清猜测。
几个人一同登机,位子都安排在一块儿,还没上去的时候夏习清就猜到自己的座位一定和周自珩挨着,果不其然,他看着走在前面的周自珩坐在了自己对应座位的旁边。
商思睿拽着他走在后头,“习清我在你后一排。”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坐在了靠窗的阮晓身边,笑着说,“我可能会睡死过去,不然咱俩换换位子,你比较方便。”阮晓欣然同意了,还从自己的包里拿出蒸汽眼罩,“你们可以带着这个睡,挡光还舒服。”
商思睿开心地接过一个,连说了几个谢谢就放倒座椅躺下了。
阮晓一片好心,夏习清也收下了眼罩,冲她笑了笑,随即站在了已经坐下的周自珩身边,“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周自珩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过于占空,他往里收了收,让夏习清进去。
“谢谢。”
这种疏离又虚伪的礼貌让周自珩觉得难受,谁能想到这个人前些天还和自己在学校食堂里暧昧地共进午餐,彼此撩拨呢。
“不客气。”周自珩也笑着回敬。
夏习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周自珩闻到了陌生的香味,像是柠檬,又带着点冷调的木质香气,好像雪松。这完全不是夏习清的风格,倒像是其他男人的品味偏好。
越往深去思考,雪松的气息似乎变得愈发强烈,让周自珩不太舒服。
如同添加罪证一样,他在心里反复论证着夏习清的滥情,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早一点抽身。
余光里,夏习清修长的手轻放在座椅旁的扶手上。这只曾经按住他胸口的手让周自珩心有余悸,让他这几天冷静下来的头脑再一次晕眩起来。
经历了前些天的事,夏习清和周自珩之间有了无法消除的隔阂,尽管他们之前的关系也算不上有多亲密。但夏习清生来骄傲,自尊一再遭到打击,即便对面前这个人有着巨大的征服欲,他也需要恢复元气的缓冲期。
周自珩以前的每个人,都会沦陷于自己伪装出来的假象,唯独他拒绝沉沦,这件事本身就在反复提醒夏习清——你这样一个人,没有人会真正爱你。
尽管这个道理他早就明白。
不太愿意开口说话的夏习清选择睡觉,他看了看手里的蒸汽眼罩,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它放在了一边,只是单纯地阖上眼睛靠在窗上。
周自珩看着被他放起来的那个眼罩,想起了第一次录制节目时他曾经被蒙住的双眼。
夏习清怕黑,密室里最开始戴上眼罩也是会引起不良反应的吧。
所以他才会赌一把,用最快速最直接的方法,试探这个房间是不是存在另一个人,帮他从黑暗中解脱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的起伏,周自珩睡不太着,他翻看着之前一本没看完的量子力学著作。
下午四点半的阳光照在书页上,把光滑的书页照得毛茸茸,似乎可以看到那些洁白的细小纸质纤维在印刷字间轻轻摇摆,就像现在周自珩的心一样,发生着几乎无法被其他人所发觉的摇摆。
陷入半浅眠的夏习清稍稍将头摆正了些,闭着眼,随着头颅的扬起,他的脖子也长长的伸着,仿佛一只在阳光中陷入昏迷的天鹅。
周自珩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但他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漆黑的屏幕上反射着夏习清的睡脸。他流畅的脖颈上凸起的喉结像是平原之上一座孤零零的山脉,山下埋着的不是别的,是周自珩的心脏。每当那个小小凸起轻微滚动的时候,他的心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地动山摇。
他忽然很沉溺于这样安静的时刻,尽管偷窥并不是一件多么体面的事,但这个时候的夏习清不会主动引诱他,不会做出任何危险的举动,他就这样静静地存在于自己的身边,如同一个暂时偃旗息鼓的火山。
留恋富士山的樱雨雪光,却又畏惧随时喷薄而出的炽热岩浆。
人类的欲念总是自私而复杂。
和屏幕反射出的面孔而言,手里的书似乎缺了些什么。周自珩的手指浮躁地翻了两页,又不禁觉得抱歉。不是书缺了什么,是自己的心缺了一块。
被伊甸园里的那条蛇蚕食了一部分。
视线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飘向屏幕,周自珩发现夏习清的眉头微微皱着,猜想或许太亮的缘故,他尽可能轻地伸出手,想要替他拉上遮阳板,手指刚触碰到窗子,就听见了夏习清的声音。
“别关。”
夏习清没有睁开眼,只是把头偏向了窗子,声音带着些许半梦半醒的迷蒙和沙哑。
“没有光我睡不着。”
手指不由自主蜷缩起来,周自珩收回了手。
夏习清并没能完全入睡,他的眼睛合上了,其他的感官却自顾自地变得敏感。他听得见周自珩翻书的声音,特地放轻放缓的动作让书页的摩擦声延长,缓缓地划在心上。他也能听见周自珩偶尔发出的长长的呼吸声,像是叹息,又不那么像。
在阳光的照射下,紧闭着的双眼让视野里的一切都变成朦胧的橙红色,随着意识的逐渐下沉,荡着波澜,让他想起了莫奈的《海岸夕阳》,安心而温暖。
光是没有形状的。
闭上的双眼,对光的感受最为精确。
所以在周自珩伸手的瞬间,夏习清很快清醒过来,对于光的渴求让他无法安稳地沉睡,害怕,畏惧,那些被他禁闭在黑暗中的情绪一下子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