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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回 友相论,信与不信一念间(1 / 2)


展昭面色不变,抬起眼,“若是如此,这会儿在此的便不是展某了。”

这是白玉堂与温殊之间的事,若展昭真认为是温殊设局困白玉堂,这会儿问话于温殊的自然就是白玉堂了。

展昭能想到的,白玉堂亦能想到。

所以白玉堂一言不发转身就去了醉花楼,所以展昭并未前去。

“展某绝非疑虑挑唆于温兄与白兄的交情。”展昭对上温殊的眼睛,他对温殊与白玉堂交情瞧得明白,这一点勿须他再多言了。

白玉堂不问,有白玉堂的道理。

可要了结了松江府的案子,展昭却要问个明白。

白玉堂提着刀缓步走向那个半老徐娘,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风韵犹存也成了大惊失色。

“白、白五爷……”那半老徐娘半是哭道,在白玉堂的目光下几乎抖如筛糠。

“既然杏儿姑娘不能待客,你们东家总能待客不是?”白玉堂面带笑容,没有半分冷意却叫人从心里直打哆嗦,而他的手指夹着的依旧是那张交子。

温殊凝视着展昭,从他的眉梢到嘴角,每一个部分都叫人想到线条流畅的温玉,而展昭这个人也总是瞧着没有棱角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这是一个和白玉堂截然不同的人。这些话要是叫白玉堂来问,就有几分咄咄逼人的狠厉,就如白玉堂那人,穿着口吻无一不是浅淡,洒脱又干净,是与不是就一句话一把刀,可偏生比世上任何颜色都要炽烈浓郁。

然而话是展昭问的,明明是猜忌与疑心,却真挚地叫人不能怀疑他的诚意,也叫人不能婉拒他递来的刀子和美酒。

温殊心里叹气,白老五怎的就有这般运气。

不过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直接,温殊抿了一口茶,微微笑了,垂眼平静说道:“我信温蝶是自己跳的楼,白老五诓人的时候确实一套一个准,可他不会扯谎搪塞于我。我不追究,这起案子自然就算不得数,甚至随口给官府一个理由道温蝶起了轻生的念头。”

展昭默然。

温蝶之死到底有没有让温殊生了其他念想,展昭是不知的,哪怕只是个戏子也是温殊置于跟前养了六年的姑娘。

而温殊的下一句话已然紧接而来:“温某算不上好人,也不是南侠这般义薄云天,为那毫不相干的黎明百姓也能彻夜奔走、拔剑见血的侠客,展少侠就莫说暗话了。”

“展某当不上这一虚名。”展昭直言道。

他将巨阙往桌面上一放,眸光灼灼,“只是想问温兄两件事。”

夜渐深,然喧闹久不绝。

展昭从疏阁的窗户上一跃而下,往吵吵嚷嚷的人群中只瞧了一眼,又拐进巷子跳上了另一边的屋顶上。

那提着刀本早该在醉花楼的白玉堂正盘着腿,随意地坐在那黑漆漆的瓦片上,月光洒在清风扬起的发丝上,粉色的衣衫有几分古怪不过还是衬出翩翩少年郎的好颜色,道不尽的风流意,像是彻夜灯火的松江府里比美酒更加醉人的风景。

展昭想起大半个月前的月色,还有月下骑马的白玉堂。

只是不知为何,对着白玉堂那光洁的脑门,展昭又有些手痒,总觉得这会儿手里头该有些豆子米花之类的,好丢白玉堂一脸才是。

白玉堂正巧抬眼瞧了他一眼。

“展某倒是做了个小人。”展昭只觉得被逮了个正着,按下心思,摸了摸鼻子笑道。

“你倒不如说白五做了小人,竟叫江湖人称温厚纯善的展南侠扮起了黑脸。”白玉堂闻言扬眉笑了,尽管夜色沉沉,这松江府的案子也还堆在那里没多少进展,那些乌七八糟的事终究没能压过白玉堂眉宇间的神采。

他自然是知晓展昭留于疏阁所谓何事。

“那白兄可得还一坛好酒来赔礼。”展昭难得揶揄道。

“那得看五年的梨花白能不能入南侠的眼。”白玉堂道。

“五年的梨花白就这么给展某了倒是可惜,若有一坛上好的竹叶青,展某也是心满意足。”展昭笑答。

白玉堂瞥过展昭双目含笑的样子,忽道一句:“若是请南侠喝好酒,十年的女贞陈绍也使得。”

展昭一愣,却见白玉堂已然垂下眼。

从他这儿往下先是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花容月貌的窑姐儿穿红戴绿,一双臂膀挽着人从街道上走过,眉目间的笑容仿佛都能写成一个硕大的财字,说是庸俗罢又灿烂的很。街道对面是那游荡者花船的松江,还有立于松江之畔的醉花楼,只是醉花楼紧闭着大门,这会儿别说娼客便是窑姐儿也一个没有。

醉花楼本就离疏阁不远。

倒是赌坊稍微远些,要再拐一条街道才是。

白玉堂望着楼下的灯红酒绿,像是不经意间问了一句:“那瘟鼠可有说想要个什么结果。”

展昭没回话,只问:“白兄可有见到欲见之人?”

白玉堂独自来了这醉花楼,自然见的是醉花楼的杏儿姑娘,寻的是与几起案子关联颇深的醉花楼东家。

不过想来白玉堂是没见着的,不然怎么就叫醉花楼的牌匾都被砸了,正是夜里最热闹的时候却连个探头的人都没有。展昭暗想这醉花楼里怕也是损失惨重,被白玉堂手中这长刀胡乱拆了一通,没有闹来官府可见并没有出人命。

往日走哪儿都轻手轻脚、绝不扰民的展昭竟是弯起唇笑了。

两日来行事洒脱、没个顾忌的锦毛鼠白五爷可当真是憋坏了,醉花楼大闹一场倒叫他泄了几口胸中的郁气。且在这般恼意下,还能忍住莫要开杀戒称了幕后之人的心意……

白玉堂若有所觉地瞥了展昭一眼。

展昭立即抿直了唇,半分笑颜也没露出。

“白兄当真不忧心打草惊蛇?”展昭瞧着醉花楼的侧门终于有个汉子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趁着人多眼杂混入人群不见了踪影,他二人却并无尾随之意。

白玉堂顺口便答:“若无诱饵,怎引蛇出洞。”

若不为引蛇出洞,他这一通胡搅蛮缠的闹腾,还没见到所谓的杏儿姑娘和醉花楼的东家岂不是白费了力气。

“白兄猜测这人往哪儿去?”展昭在白玉堂的一侧坐下,望了望夜色,将巨阙放在腿上。

“赌坊。”白玉堂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去赌坊那种地方,温殊手底下的人自然会盯着。

展昭的目光从下面的人群身上挪回来,“放他往赌坊去了,明日怕是风言风语不绝于耳,白兄当真好定力。”

难得出乎展昭意料的是,白玉堂并未回一句风言风语罢了,反倒是唇角勾了个冷笑。

他搔了搔下巴,心道暗笑原来白玉堂对面子与名头并非完全不在意的,这倒是显露出几分真正的少年心性了。

街道上从喧闹到平静仿佛只是眨眼一瞬,又仿佛过了漫漫许久,二人这一坐便是天亮。打更的更夫走了几回,二人一点瞌睡也无,一夜无话也不显尴尬。直至黎明前月色都消失的时候,醉花楼里又窜出个人,是个姑娘,长相不俗可作的是丫鬟的打扮,她静悄悄地和上门,沿着街道朝一个方向走去。

白玉堂望着那个姑娘,眸光沉沉。

“白兄还能猜的出她往哪儿去?”展昭看着那姑娘拐进巷子,才低声说了句。

白玉堂提了刀也起了身,只回头瞧了展昭一眼,没说话。

展昭颔首,只见白玉堂纵身一跃,也不知如何提劲如何借力,整个人就已经如若鬼魅般滑过另一座楼。

他没跟上,照白玉堂的意思,气定心闲地在那屋顶又坐了片刻,一直等到有光从东边的云彩里头慢慢地泄出,天色也变得通亮,街角醒来的乞丐聚集到一起,交头接耳了几句又分开了。展昭没注意,只是瞧着醉花楼里,又有一个相貌普通的姑娘提着篮子走了出来,朝着集市方向走去。

展昭想了一会儿,起身松了松筋骨,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那个姑娘走过集市,买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又一路往前,转了好几个巷子在一座宅子的后角门停下了,敲了敲门。

很快有人将那姑娘迎了进去。

展昭抱着路上顺带买来的烧饼,听了听声,仰头望了一会儿,也没认出这宅院是哪家的宅院,就见几个小乞儿捧着烧饼扎堆说起话来。他跳上了墙头,只听闻一句“昨夜醉花楼里叫人砸了……”展昭已然一个闪身就窜进了墙边的那棵树上。

那醉花楼出来的姑娘进了宅子没走远,正和一个小厮站在一个房间门口等着。

展昭蹙起眉头凝神听墙外的声音。

“……白五爷就差没把醉花楼的屋顶给掀了,出手拦他的都叫他打的半死不活,便是那如花似玉的窑姐儿也是狠心一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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