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对劲的眼神，盯得伊凛心里嗖嗖起毛。
若是对方满怀杀意倒好，伊凛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杀回去。
可这眼神……
有毛病。
导演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打量了伊凛几圈。
越看越是满意。
这个神秘的大反派，不露脸的终极反派，仿佛就是为了眼前这位青年量身定做的吖！
本色演出啊！
毫无违和感啊！
“完美。”
导演由衷感慨，他从业多年，经验丰富，阅人无数，但从未见过这种如此富有层次感的反派气质。
这一句“完美”，让李长歌纳闷至极。
这导演又抽哪股风？
“长歌，这位是……？”
导演终于想起，要矜持，先问问基本情况再说，不着急，不着急。
李长歌如实回答：“伊凛，一位远道而来的大……朋友。”
一时口快，李长歌差点没绷住逼格，让“大佬”二字脱口而出。
不过幸好他反应快。
还是及时将逼格给绷住，淡淡一笑。
“大朋友？”
导演稍微琢磨了一会，没理会。
啪！
下一秒，他猛地抓住了伊凛双手。
“这位兄弟，真的是相逢何必曾相识，啊呸，是相见恨晚……啊不，应该说是见得早不如见得巧。”
导演表情既狰狞又激动，语无伦次。
伊凛默默用力，将手抽出。
“瞧我，太高兴了，激动了，激动了。嘿……见笑，见笑。”
导演搓着手掌，冷静下来，但表情还是几分孟浪。
“不知这位小兄弟对演戏有没有兴趣？以我专业的目光，以及从业多年的经验——”
“没兴趣。”伊凛瞬间便将导演接下来的客套话脑补完毕，果断拒绝。
导演闻言，一愣。
啊这？
完全不用思考的么？
小兄弟您是不是对娱乐圈有什么误解？
这明明拍的是正经的电影啊。
不正经的……他不拍很多年了啊。
“你不再考虑考虑？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具有反派气质的演员，这个不露脸的角色简直是为您量身定做，让你可以本色出演啊！”
李长歌一听。
登时乐了。
嘴角拧成了菊花状，险些没憋住笑出猪叫来。
量身定做？
本色演出？
哇咔咔咔——
伊凛忽然转过头，面无表情，看向李长歌，问：“你笑什么？”
李长歌表情一僵? 下意识地捂住嘴巴：“我，我莫得笑啊？”
“没有？”
特么这嘴角都憋成了菊花你跟我说你没笑？
伊凛压抑住施展出大巴掌术往李长歌脸上抽过去的冲动。
毕竟这一招? 他在焱萝女王菊后，早已锤炼得炉火纯青，十分熟练。
导演也是人精。
他似乎明白了伊凛的顾虑。
没关系，他习惯于以理服人。
“你是觉得不露脸有点委屈？不不不? 这是划时代的演绎方式，作为整部电影里最有逼格的反派? 我觉得没有任何一张脸能够演绎出他的风采。”
“这种全新的人设? 神秘、悬疑、高潮迭起? 一定会给电影领域留下浓重的一笔！”
“相信我? 哪怕不露脸? 但以你浑然天成的反派气质? 绝对能百分百演绎出这个角色的精髓?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你也许不知道? 只要你能将这个角色演绎完美，哪怕不露脸? 一旦电影上映后引发强烈的反响与轰动，你那打在屏幕上的名字? 就是你杀进娱乐圈最富有力量的名片……镶钻的那种。”
“相信我，我有把握。”
李长歌终于憋不住了。
他死死捂着嘴上绽放的菊花：“我、我去趟厕所。”
路上? 隐隐传出李长歌那贱贱的笑声。
莫非是因为魅力值的缘故……特喵的让我看起来像一位反派？
伊凛莫名地觉得有点蛋疼。
这有点不对劲啊。
李长歌躲进无人的男厕所里，笑了整整三分钟。
好不容易将心情平复，免得大佬看出来，会留下什么不痛快。李长歌整理好表情，以最帅最炫酷的姿态，从容不迫地从厕所里迈步而出。
等李长歌出来，朝剧组的方向望去时，却不由一愣。
“你们……在聊什么？那么欢？”
导演没鸟李长歌。
他反倒兴致勃勃地捧着平板，啪啦啪啦地对伊凛说着“影无星”这个人物的演绎重点。
伊凛皱皱眉，琢磨片刻：“其实也没几句台词啊，加上蒙着脸，我自由发挥可以了吧？”
导演想了想，虽说伊凛气质十分符合这个角色，这一点他不会看错。但伊凛没有任何演戏经验，这也是事实，于是他也只能说：“那行，你先试试，遇到困难再慢慢解决，我相信你，我有足够的耐心。”
末了，导演补充道：“这将会是一部伟大的电影。”
“啊这，你们等会——”
李长歌总算听出来了，他瞪大了眼睛，一身装出来的逼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你……答应了？”
伊凛露出一排整齐的森森白牙，笑着说：“没关系啊，又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助人为乐，一直都是我的代名词，不是么？”
卧槽？
大佬，你这说的，过分了啊。
助人为乐是你的代名词？
我李长歌好歹是你头号腿毛，跟你同生共死，不离不弃那么多次，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属性了？
导演解释道：“伊凛可真的仗义啊！没得说！他甚至答应不要片酬，他只想在这场戏拍摄完之后，取走一件小东西，拿回去留个纪念而已。”
一番解释后，李长歌才明白，伊凛竟是打上那剧组道具的主意。
他连忙将伊凛拉到一边。
“大佬，实话实话，那件道具，该不会又是……那玩意儿吧？”
李长歌努努嘴。
无人知道，华亭市事件的最后，李长歌才是最大的赢家。
他不但从伊凛手中获得了一件史诗级逼格满满的装备【蝙蝠战衣】，还获得了一件诅咒型附灵武器，附赠母灵一头，负责压床板的那种。可谓瞬间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李长歌一听导演的话，便猜出了伊凛的打算，连忙问道。
毕竟母灵一事，李长歌也是食髓知味，越压越痛快，巴不得这种闷声发大财的事情越多越好。
伊凛却遥遥头：“你想哪里去了？你莫不是以为那玩意是‘道具’？”
“难道不是？”李长歌又凑近了一些，一副“你少忽悠我”的表情，似乎并不死心。
“你难道就没碰过？”
“那面具碰过是碰过……”
“那不就得了，没有‘属性’，说明就没有异常，这点你都不明白？”
李长歌仔细一想，也有道理。
难道大佬这一次真的是无私奉献，乐于助人？
他虽然还是有些不信，但又无法用其他理由解释。
导演又将伊凛拉了回去，仔细叮嘱。
“这是整部电影的高潮部分，大概剧情是，你在万众瞩目之下，众人期盼之中，十分牛气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和主角‘神勇无敌’大战三百回合。这段武打戏……算了，要不你自由发挥一下？主要还是气质，将那种感觉，尽可能用微妙的动作与眼神交汇表现出来。”
导演用力将拇指与食指交错、搓动，像是想用这种细微的动作变化，让伊凛领悟到他想表达的意境。
“那种无敌的寂寞，对现实的无奈，阴冷中带有一丝丝的哀伤，哀伤中带有一丝丝的孤独，孤独中又带有一丝丝的冷傲，冷傲中——”
伊凛听得耳朵嗡嗡作响，连忙打断导演的长篇大论。
“我先试试？”
“那行！”导演发现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啰嗦，毕竟对方是新人，给点发挥空间，也很正常，反正他十分有耐心。
这时，导演又将平板推到伊凛面前。
“那这样，这一场戏，关于你出场的背景，有没有什么想法？这是全息投影仪，可以直接将背影投影上去，你瞧，这里有很多主题，有《末世倾情》、《夜夜笙歌》、《桃花朵朵》、《波涛汹涌》、《蜜桃成熟后》……你可以自己选啊！”
伊凛接过平板。
现代的现场特效，随便划动几下。
界面的UI很简洁，伊凛操作了一会，便深得精髓。
很快。
伊凛便选择了一个简单的黑夜主题，然后根据喜好，稍稍改动了一下，完事。
“所有人各就位！准备开拍！”
在导演的指挥下，所有人哪怕心里对这位神神叨叨的导演再怎么不满，在钞能力的驱使下，也只能忙碌起来，开始工作。
其他人准备的空隙中，伊凛终于顺利地接触到那件蹭蹭冒着黑气的面具。
“既然另一位演员戴过这个面具，也没整出什么幺蛾子来……说明应该不是类似于附灵武器的‘无主灵’，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伊凛与那坨扭来扭去的黑气对视片刻。
发现黑气所凝聚的人脸，仿佛只是背景图，空洞的眼眶里没有焦距，只是隐隐散发出一股阴冷的怨恨。
对了。
是怨恨。
伊凛敲了敲脑门上的死皮，他仿佛感受到那坨黑气的情绪。
“这是……死者死前留下的怨念？”
“哪怕只是一丢丢，也附着在了面具上。”
“说不定是这面具上一代主人，在杀人时所留下的？”
伊凛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缓缓将面具攥在了手中。
刹那间。
从额头上紧贴的【怨】上，一股冰凉阴冷的气息，悄然蔓延，让伊凛不由自主地微微颤了一下五指。
转眼间，面具上的怨魂，扭曲更甚，张口发出无声的哀嚎，便嗖地一下脱离了面具，扑向伊凛。
伊凛没有丝毫动作，任由怨魂扑来。
咻。
瞬间。
没了。
怨魂没了。
伊凛再查看【怨】的属性，发现【怨】的进度条，由67%变成了67.2%……
他恍然大悟。
原来这是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数的啊！
一只附着在面具上的残缺怨魂，才增加了0.2%的进度条。
简直离谱。
伊凛没想到，自己竟无意中找到了【怨】正确的打开方式。
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打开方式，竟困难到如此地步。
“原来是吸收怨念来成长？”
伊凛解决完面具上的怨魂后。
默默地在接下来的旅游计划中多加了一项。
——升级【怨】。
所有人准备完毕。
屏气凝神。
伊凛吸收完面具上怨魂后，便打算随便将这场戏糊弄过去，然后悄悄溜走。
无意中发现【怨】的升级方式，也算是一件不小的收获。
伊凛穿好服装道具。
难怪那一位饰演“影无星”的演员意见那么大。
整件黑袍，从头罩到了脚。
别说是脸，连手上都戴着漆黑的皮手套，脚下踩着漆黑的长靴，没有半点皮肤露出来。
伊凛唯一流露出来的，只有面具上那两个洞口。
似乎按导演的话来说，眼神远比脸蛋更重要。
而且戴着面具，看不见的话，也没法演，所以面具上那两个洞，总算是保留了下来。
可演员不乐意啊！
看不到脸，岂不是白演？
那位罢演的小鲜肉，怨气冲天不是没有道理。
原本兴冲冲地接了本剧最大反派的角色，没想到真正演起来，发现如此坑爹，于是愤然罢工。
不过对此，伊凛倒无所谓。
皮靴内部，装了小型的缓降装置。
能够与地板的磁悬浮元件，发生反应，产生短暂的悬浮效果。
虽然不能原地起飞那么夸张，但能够充当上个世纪常用的“吊钢丝”的作用。
这也算是电影行业一个重大的突破。
这玩意，成本据说还挺高。
而且只能用在特殊的地面上。
又或者是，在地面上放一块磁悬浮板面。
这种技术，也用于现代的高空运作中。
闲话暂且不提。
导演、特效、摄影、音乐、龙套，一切准备就绪。
“A——”
随着导演怒吼一声，整个摄影棚的灯光，骤然熄灭。
导演十分紧张。
双腿微微打颤。
他几乎忘了呼吸，目光直勾勾瞅紧黑暗中，“影无星”即将出场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