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看着围着她的众人,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刚才只是被一种情绪抓住,怎么也摆脱不了,现在离开天台,刚才想要往下跳的冲动瞬间就没了。
巨大的压力却得以宣泄,她突然蹲下来大哭起来。
江培培看她一眼,叹口气,突然鼓起掌来,“冯玉,你太勇敢了,说出了我们这么多人想说的话,你没看见吗?刚才咱们老班都支持你。”
曾美美本想骂冯玉抽风,但见她哭得可怜,再想想以前听到过的各种传言,她也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动不动就跳楼,不骂她就算了,怎么可能还给她鼓掌,曾美美瞪了江培培一眼,转身去找姜老师。
姜老师正头大呢,也不管她要说什么,“曾美美,江培培,你们两个带冯玉先去我办公室,我先去跟校长解释一下。”
江培培见陶大伟还在一边站着,摆摆手,让他先走。
她跟曾美美把冯玉带到办公室,姜老师则去找校长,校长刚把警察和社区的都送走,见他来了,朝他身后看了看,“人呢?”
“这事怪我,我想先……”
“先什么先?那女学生到底是要跳楼还是要造反?”
姜老师叹口气,“应该是要跳楼,还好我们班江培培同学机灵,把她哄下来了,刘校长,我们在楼上说的话都是为了哄她下来,怎么可能取消培优班。”
“怎么不可能?我话都说出去了,刚才片警还有社区的大妈都让咱们注意学生的心理健康,你想让社区大妈天天来给咱们学校做思想工作吗?”
姜老师傻眼了,“啊?这个……”
“这个什么啊,先把那女生叫来,我跟她谈谈,培优班就算要取消也不是一天能解决的。”
姜老师只好去叫冯玉,江培培本想跟着一起去,被姜老师拦住,“行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你说你想什么办法不好,喊什么取消培优班?”
“姜老师,我觉得用别的办法把她哄下来是治标不治本,只有这一个办法即能解决当时的问题,又能消除以后会有的类似隐患。”
姜老师发现这江培培不只学习好,说起话来怎么还一套套的,他现在心慌着呢,也没功夫管她,“行了,你们先去教室吧,我带冯玉过去。”
江培培临走前对冯玉说:“冯玉,刚才你就很勇敢,加油!”
姜老师气地骂她,“你这孩子,怎么还夸她啊?不管为了什么,这种行为是错误的,是不珍惜自己生命的表现,极其不负责任,你这又鼓掌又夸她勇敢!”
江培培忙说:“姜老师,我是夸她跟我们一起抗议取消培优班,十分勇敢。”
“我看你是想借她的事把咱们班搞散吧,别做梦,有问题咱们解决,培优班绝对不可能取消,你赶紧回教室去上课。”
姜老师说得言之凿凿,结果一周后培优班没有举行例行的考试,再一周后,培优班彻底取消了,不过也没有让学生们各回各班。
那样一来还得彻底打乱,现在只是不再进行一周一次的考试,而是跟普通班一样一月一考。
这样一来也不会再有人员变动,其实只是培优班改成了重点班,里边全是尖子生,但他们压力小了,外班的人也不用总惦记着进培优班了。
刘校长跟冯玉谈了谈,发现这姑娘心理问题很严重,而且很大一部分是由于培优班的制度造成的。
然后他再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十分庆幸他们喊出了取消培训班,不然的话就算那天能劝下冯玉,没准过些天又会出来刘玉李玉,谁还能天天盯着他们?
所以不只培优班的制度变了,还增加了不少活动小组给学生们解压。
至于升学率,就等中考完了再说吧,再想要成绩也得顾及孩子们的身心健康啊。
于是培优班变成了普通班,但大家还是觉得这两个班是重点班。
不过江培培已经对这结果很满意了,别说现在,就是后世哪个学校没有重点班。
姜老师是反对取消的那拨,他因为培优班每年都拿不少奖金,还很受尊重,没了当然舍不得。
结果出来后,他就上了火,牙疼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每次看到江培培时他就想起取消培优班的提议是她第一个喊出来的,于是就很气,牙就更疼。
江培培也不知道姜老师为什么每次见了她就捂脸,跟条件反射一样。
现在班里的氛围正常多了,压力也没那么大。
冯玉已经回家住了,她家本来就不远,学校老师给她还有她家里人都做了思想工作。
冯玉其实很聪明,只要按部就班的学肯定能考上大学,没必要那么拼命。
听说当时冯玉妈妈还说:“不行,她不能松懈,我们冯玉要考最好最顶尖的大学,这样出来才能赚大钱。我们宝宝还等着他姐拉扯呢。”
她所说的宝宝是冯玉的弟弟冯宝,才上小学四年级,老师都气坏了,你家宝宝就不能自己努力考大学吗?
才这么点孩子,你们家现在就觉得他考不上,以后得靠冯玉拉扯?这也太扯,太重男轻女了。
江培培听到这些有些担心冯玉以后会变成扶弟魔。
不过现在看着这女孩倒是开朗了不少,人也长胖了点,只希望她自己能有点主见吧。
本来培优班取消后,老师们还怕普通班的好学生会抗议,因为取消考试制度后他们就再没机会进一班跟八班。
结果普通班的好学生也很开心,有句话就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普通班的好学生在本班不是学委就是课代表,到了培优班就什么也不是。
而且他们一掉下来就经常被老师跟同学询问这次要不要参加培优班的考试。
让他们去给班里争光,都觉得哪个班考上培优班了,是很光荣的事。
所以有些学生根本不想来考,在这种环境下也得来试试。从培优班出去的那些也更是高兴,考不回来多丢人啊,还得一次次努力。
结果现在各班不再变动,不是他们考不进去,是人家不要了。
心安了气顺了,能不高兴吗。
培优班里接受不了的也有,但很少,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幸运的那拨,一班八班的老师都是优秀教师,经验丰富。
让江培培意想不到的是,窦静对这事反应最大,找了姜老师又找校长,要求最后考一次,因为她觉得她应该在培优班。
可学校领导层已经开了会,做了决定,哪会因为她一个人就改变?
江培培通过冯玉的事也想了很多,觉得自己没必要跟窦静置气,干脆开始在外边找房,决定搬出去住。
爸妈不可能来陪读,她可以请个保姆,四五十岁的就行,能收拾下卫生做个饭,最主要的是有人做伴。
有钱好办事,江培培直接找了中介公司,很快确定了一家。
这家虽然比较偏,但是有院子,还是家属院,里边人员简单,门口有门卫,很安全的地方。
家里就一个老奶奶跟两只猫,说是老奶奶,其实还不到六十,可能那些年月吃过不少苦,人显得老相,头发也全白了。
老奶奶的儿子儿媳是高级技工,要去西北支援建分厂,一去就是五年。
他们本打算带着老娘跟两个孩子一起去,可这李奶奶不肯去,说是受不了那边的环境,去了听不懂别人说话难受。
反正孙子孙女已经上小学了,不需要整天带,她就不去了。
李奶奶的儿子哪里放心,李奶奶就说等他们走了,她租出去一间房子,又有人做伴又能赚点零花钱。
于是中介就把江培培领过去了,李奶奶见是个孩子,本来还不乐意,自己的孙子孙女不看,要给别人看孩子?
再说省一中又不是没有住宿的地方,为什么要住到外边来,是不是方便跟社会上的人胡混?李奶奶可不喜欢这种孩子。
结果江培培自我介绍后,又聊了几句,李奶奶就同意了,这孩子一看就懂事,这个年纪的孩子不管男女都皮得很,可江培培能坐得住,还能跟她这老太太聊得来,李奶奶立马就订了江培培。
选好了房子,又买了辆二手的飞鸽牌自行车,江培培才在打电话时跟家里说。
李金霞一听就急了,“那可不行,别管那个奶奶有多好,地方有多安全,都不如学校,培培,你是学生,你是去学习的,住的再差也要克服,人家别人不都这么住吗,怎么就你不行?赶紧给我搬回去。”
江培培一想到窦静那晚娘脸跟碎碎念就烦,窦静没办法再回八班,学校也不再允许五点起床去教室,她又开始在宿舍抑扬顿挫的背书,想着月考时在总排名中超过江培培。
其实窦静也知道她很难超过江培培,毕竟江培培的卷子她看过,她知道自己不管怎么努力也比不过。她只想着超过总排名里八班的最后一个就行,起码能证明她的成绩是可以回八班。
江培培在省城也有不少计划,她想在省城的郊区租点地,育麦种,种大棚菜,尽情开发她的农业技能,根本没有心思去跟窦静为了各种小事浪费时间。
这时见李金霞反对,她知道要是解释这些,她妈是不会听的,因为李金霞一直就很能忍,要是她说这些事,李金霞一定说没事,忍忍就过去了。
可她有钱还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干嘛还要忍呢?
“妈,这是我们老师同意的,农业局经常来看我的那个小刘也跟我去看过,他说那里很安全,离郊区也近,我要在那边租地做试验田。”
“是农业局让你住到外边去的?”
“对啊。”
江培培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扣着手指,这也不算说谎,农业局的小刘听到她要继续育苗回去就汇报了,刘局长专门给江培培打了电话,夸她有想法,还叮嘱她不要耽误学业。
所以他们也知情,并不是骗李金霞。
李金霞知道农业局出面的,又搬到一个厂子的家属院去,也就放了心。
隔了两天,又让老赵送来了一包咸鸡蛋,让江培培送给住家。
江培培还没搬呢,就先把鸡蛋放在了宿舍里。
晚上回去时,就见窦静掩着鼻子拎着一包碎鸡蛋,“什么味儿啊,江培培你能不能别老往宿舍带这些东西!”
江培培的鸡蛋是包裹好的,再说不打开根本没味道。
但现在那一包鸡蛋已经被压碎了。
江培培还没问呢,小蜜蜂已经从她的小伙伴那里打听清楚了事情经过。
她不禁冷笑起来。
窦静看着她皱眉,“你笑什么,快把你这臭东西扔出去!”
“我的鸡蛋放在桌上时,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碎了?”
“是我弄的。”陶莹莹弱弱地说:“培培,对不起,是我没看见我床上有袋子,一屁股给坐了。”
“你为什么没看见?这袋子是红色的,很好发现啊。”
“因为我的衣服放在袋子上面,我以为那就是一堆衣服。”
陶莹莹也挺委屈的,明明是江培培把一包鸡蛋放在了她的床上。
大家都会带吃的来宿舍,可谁会把自己吃的东西放到别人床上,还是咸鸡蛋!
坐碎了能怨谁啊!
江培培冷哼一声,“你可别这么看着我,我的鸡蛋放在桌上,晚自习我请了假想带出去送人的,是谁放你床上了?”
陶莹莹摇摇头,“不是你啊,也不是我……”
邹静跟邓莹也摇摇头,“不是我们。”
于是江培培就看窦静,刚才小蜜蜂已经告诉她了,是窦静故意把鸡蛋放到陶莹莹床上,还用衣服盖上。
而在这之前,她提前回来偷吃了两个鸡蛋,其实江培培也不知道那一包有有多少个鸡蛋,要没有小伙伴告密,江培培自己是看不出来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