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的都是村里人,谁稀罕这榆钱槐花的,这东西就是去城里才能卖出价钱。
可李金霞一听她一个人去城里了,就急了,去县城的那条路车多着呢,还都是拉煤拉货的大货车,这孩子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门,自己跑到县城去了?
这万一路上出点事可怎么是好,李金霞都不敢往深里想,她咬牙拿着笤帚疙瘩就冲着江培培来了。
“我让你不听话,我让你瞎跑,我让你逃课。”
李金霞一边骂着一边朝着江培培屁股上揍,她是真气急了,用劲不小,江培培开始没反应过来,因为以前李金霞从来没有打过他们姐弟四个,做错事都是吓唬吓唬就行了。
谁想到这次居然真挨打了,这不只是疼的事,刚放学回来的江永富兄弟三个从胡同里过,听见这边动静就跑进来看热闹,毕竟以前都是他们家又吵又打的,还没见过李金霞打人。
隔壁的曹凤志又跑梯子上去了,这家伙还跟李金霞告状呢,“婶子,培培今天就上了一节课,她还借了门卫李师傅的自行车,对了她还装城里人!”
“你可给我闭嘴吧!”江培培朝着曹凤志吼了一声,又冲着三个堂哥说:“还不赶紧回去看看你们妈有没有给你们做饭,咱奶不在,你们也别想着过来蹭饭,没饭吃饿着去上学吗?”
江培培长得漂亮,两颊各一个小酒窝,笑起来甜甜的。现在她叉着小腰,皱着鼻子装凶,其实奶凶奶凶的,不过气势挺足,那四个还真有点怕怕的。
可李金霞怒了啊,她这当妈的在教训孩子呢,结果这孩子一点不知错,还左怼了右怼的,是想着把左邻右舍都得罪干净吗?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儿,瞎嚷嚷什么,凤志还不是为了你好,她要不说,育育又替你瞒着,我不定什么时候才知道呢!”
李金霞越说越气,又要打,江培培不可能再傻站着了,老妈真生气了,打得还挺疼的,她立马撒丫子跑了,边跑边说:“妈,打人是违法的,家暴是不允许的,再说你身体不好,有什么事说就行了,别动手啊,再把你闪着。”
江培培其实说得都是心里话,可听在李金霞耳朵里那就是嘲讽啊。
她追着江培培就出去了。
有句老话叫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可知以前的人们对打孩子的态度,就拿铁蛋儿来说那是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就没个安省的时候。
反正村里人对此接受良好,都是自家孩子打也打不坏,只要不打头不拿棍子,没人劝,还得端着碗围着看个热闹。
不过李金霞从来不是打孩子的人,江培培这孩子蔫是蔫了点,但从来不惹事,所以这娘俩闹起来,还追到街上,大家还是有点惊讶的。
就有个婶子说了,“昨天我看曲大娘为口吃的打孩子,还替培培委屈呢,这怎么亲妈都打上了,看来是个不省心的。”
江培培怼孩子怼的溜,但她也有分寸,不可能跟人家支愣着闹,谁还不说谁两句闲话了,再说这都打到街上来了。
“妈,你看吧,丢不丢人,快跟我家去,听我好好跟你解释啊,我什么话都没说呢你就打。”
这时候,江奶奶从地里回来了,她上午去的自留地,也干不下活儿去,这磨蹭会儿那磨蹭会儿就回来了。
江奶奶一上午心里都乱糟糟的,她知道自己偏着老二家,她也不打算改,但她也不想让老大家把这事摆列到明面上来,更怕江文回来江培培再给她爸打小报告,让老大跟她离了心。
这时见李金霞跟江培培又闹起来了,她就有点高兴,看来就是她这大孙女有问题,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天天瞎管事。
却见江培培过去拉着江奶奶,“奶,给你留了榆钱疙瘩,赶紧回去吃吧。”
李金霞也是一时冲动,见街上人都看热闹,她先就脸红起来,转身回了家。
江奶奶就高声说:“培培啊,最近怎么这么不懂事,昨天要跟我分家,把我赶出去,今天又跟你妈闹腾,你说你这么一点的人,怎么心这么狠呢。家里有谁对不住你?我看这学也是白上,道理都学不明白,干脆别去了,跟你妈去地里干活,免得把你妈累病了气病了,又说是我气的。”
这话里信息量不小,街上人都支愣起耳朵来了,江培培挺高兴奶奶又提让她辍学的事,想跟李老师谈判总得有个由头吧。
至于江奶奶说的其他话,江培培一点也不在意,什么分家啊,把她赶出去,她敢说别人会信吗,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孩子往外赶奶奶?就算她说过那也肯定是气话,没见她自己都被老妈追着打吗。
“奶,说什么呢,谁往外赶你了,快走吧,我拌得槐花疙瘩可好吃了,放了好多香油。”
江奶奶一口气差点没匀上来,这个败家丫头啊,是真想气死她吧,她吃了两年的香油还剩下半瓶多呢,也不知道被她糟践了多少。
江奶奶甩开江培培搀着她的手,快步往家走,想去看看香油还剩多少。
江培培还没心没肺地在后边笑呢,“奶,心疼咱家祖传的香油了?放心,香油瓶子给您留着呢,没扔。”
江家堂屋里,江育育给弟弟妹妹洗手准备吃饭,冷静下来的李金霞已经在拆江培培带回来的袋子了,一看见里边的膏药和药丸,她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这孩子是给自己买药去了?
可她哪来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