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阴云变幻似要起雨,舒皖昨夜一夜睡得难安,正懒懒地窝在椅子上听大臣们说书。
今日的朝堂十分热闹,舒长夜也来了,只是他像往常一样丝毫不干预朝政,一双眼?睛只是盯着舒皖看。
舒皖斜了眼?身边已经换成是王锦的太?傅,心道沈玉不在,上朝都变得如此没滋没味起来。
“陛下。”刑部尚书李进上前一步,双手奉上折子,“这?是孙大人自蓟州发来的书信,上面陈述了蓟州周雪宁一案的详情?,请陛下过?目。”
舒皖接过?,佯装得兴致缺缺,哈欠连天,一双隐于朝珠下的眼?睛却是细细将上面的要紧讯息审阅了个遍。这?封书信中所言与那日贾古文?所说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些细节上的记录,更加落实了周雪宁的罪证。
舒皖哼笑一声,将书信随意丢在案上,懒懒道:“唉,昨夜没睡好,今日就先到这?儿罢,退朝。”
李进见呈上的案件没了下文?,正要上前一步继续询问?,余光瞥见贾古文?向?她摇了摇头,才顿时作罢。
舒皖本来就十分关注贾古文?,暗中将这?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道李进身为?刑部尚书,和贾古文?这?个户部尚书该是平级,她怎么这?么听贾古文?的话呢?
除非贾古文?身后还有个更加厉害的靠山。
从前舒皖以为?贾古文?或许是威后那边的人,可自从昨夜知晓了真相,她又觉得威后应该不是,他怎么可能勾结外?臣来陷害自己的女?儿呢?那这?背后之人就一定是......
舒皖将目光投于舒长夜,她并不敢明晃晃与舒长夜对视,此人十分敏感,若是与他视线相接,说不定等?下了朝此人就要拉着她又说上些乱七八糟的话,太?可怕了。
不过?,若舒皖是舒长夜,她在掌握了一个国家?的兵权之后,就一定会?对这?个国家?的钱财蠢蠢欲动。
贾古文?又是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财,的确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舒长夜做得如此明显,恐怕就是仗着小皇帝孤立无援,自己又持有兵权。
舒皖眸色一深,看来不论舒长夜这?段不伦之恋的结果如何,他都早已有了架空舒明安这?个皇帝的打算了。
舒皖并没有离开她的宝座,而是看着各路朝臣散去,她此时此刻若是去了后殿,沈玉必然等?在那里,而舒长夜又在这?儿,他要是跟了过?来,和沈玉撞见了,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待政殿里冷清下来,舒长夜还直挺挺地站在那儿,盯着舒皖意味不明地笑。
舒皖便也勾唇,笑盈盈地看着他,温柔道:“今日见着皇姐,朕心情?都舒畅了,皇姐若是不嫌辛苦,以后的早朝可要多来。”
舒长夜的面相本颇为?中性,此刻却透着股阴森感,他狭长的眸中露出几许兴奋,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真是有病!
舒皖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确认这?人不会?再转过?身来看她一眼?之后,立马溜之大吉。
“先生!!”舒皖小跑着埋进沈玉怀里,“朕今日带你去个地方!”
她想带沈玉一起过?去蓟州,留沈玉一个人在这?边,她不放心。
不过?傅闻钦听了这?话,却皱了皱眉:“你还想带他?我带你一个人过?去就十分勉强了。”
舒皖顿时满眼?噙满了失望,“真的吗?”
“......”傅闻钦想了想,商量道,“也不是不行,不过?你需得准我半月的假。这?半个月之内,不准再找我。”
“你要去哪里呀?”舒皖有些不放心,却还是点点头,“我答应你,不惹事,不麻烦你!你保重些。”
“好说。”傅闻钦挑眉,看上去似乎有些愉悦,“现在就过?去罢,明日一早,我再将你们送过?来。”
舒皖担忧地望了眼?沈玉,压低声音道:“我该怎么跟玉儿解释啊?”
“这?就是你的事了,陛下。”傅闻钦伸手点了一下舒皖的鼻尖,舒皖瞧着她的手,发现傅闻钦惯用的尖锐手甲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这?样柔软的皮质,摸上去软软的。
傅闻钦捏着舒皖的小手揉了揉,道:“我给你找了些药,对身高有奇效。”
!
“快给我快给我!”舒皖一下子欢喜起来,她可再也不想被困在这?样小的一具身体里了,不光做什么都束手束脚,而且也很没气势,对上舒长夜,她竟然还要抬头仰视他!
傅闻钦丢给舒皖一个通身漆黑的小瓶子,“记住,一日一粒,不可贪多,吃到你不想长高了就停下,这?可是不可逆的,你要是长得奇奇怪怪,我可没办法再让你变回来。”
“好姐姐!你真好!”舒皖热泪盈眶地接过?,毫不犹豫就往嘴里塞了一粒。
“将人叫过?来罢,该走了。”傅闻钦道。
舒皖便收好小瓶子,去唤沈玉,他二人来到舒皖惯用的那面大衣冠镜前,舒皖紧紧牵着沈玉的手,就那么穿了过?去。
待真正跨入那面镜子时,舒皖眼?中充满了惊奇,她还听到了沈玉的轻呼声。
开这?样的特例其实是违规的,若是被人发现,傅闻钦会?受到组织上的处罚,不过?她本就叛逆,连舒皖所在的这?个世?界都是她违抗上级命令强行开通的,这?点小事又算得上什么。
一阵刺眼?的白光之后,眼?前景象完全不同,他们三个人站在城门入口,来往皆是布衣百姓,身后还有城门守卫的呼喊声,眼?前一道两旁俱有商铺,只是远不如京城的繁华,商铺前门可罗雀,集市上人却不少。
此时正值赶早集,许多百姓都推着车,买新鲜的蔬菜瓜果。
沈玉呆呆地站在原地愣了好久,他大为?不解,方才不是在宫里吗?怎么陛下带他往一面镜子上撞,还撞过?来了?这?里是何处?
舒皖拉着沈玉的袖子,道:“先生,晚上朕再给你解释,当务之急是去瞧瞧周雪宁!”
周雪宁?沈玉乖乖跟着陛下走,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细想后回忆起这?似乎是贾大人提及的那桩贪官案里的名字,那么此地难道是蓟州?
可蓟州距离京城上千里,怎么会?瞬间就到达了呢?
沈玉悄悄看着陛下,忍不住想,难道陛下果真是天上来的神人不成?沈玉并非多事之人,纵然心里十分惊骇,甚至有些害怕,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一句也没多问?。
他们三人的穿着十分平凡,轻易混在蓟州的百姓之中,舒皖左右打量着赶集的百姓,发现此地百姓穿着十分朴素,甚至有许多人身上的衣服还打着补丁,但民风淳朴,言谈亲切,似乎很是自得其乐。
舒皖来到一个蔬菜摊前,摸起一个水嫩嫩的萝卜,问?道:“大娘,萝卜怎么卖?”
那买菜的大娘刚给一人称过?茄子,正忙着数钱,闻言转过?头对舒皖一笑,“好俊的姑娘,你若只要那一个,这?萝卜便送你罢。”
“大娘今年萝卜收成很好吗?”
“唉,不好。”卖菜的大娘闻此,深深叹了口气,“今年不知哪里来害虫,吃坏了好多粮食,唉,不过?日子倒也过?得下去,一个萝卜还是能舍的。”
舒皖捏着那萝卜,道了声谢,悄悄将一些散碎银两塞在一捆香菜下面,才缓缓道:“请问?大娘,县衙怎么走呀?”
“姑娘找人?”
舒皖点头,状似无意道:“我是外?地来的,周大人是我的远房亲戚。”
“真的?”那卖菜大娘的神情?竟然有些惊喜,抬手又给舒皖塞了两个萝卜,道,“好姑娘,你沿着这?条道一直走,在第?五个岔口左拐就是了。”
舒皖道了谢,转而看着沈玉挑了挑眉,沈玉会?意,上前一步听陛下说话。
“看来,蓟州这?桩案子,的确有些问?题。”舒皖徐声道,“我们赶在明日之前,查个真相出来,你说好不好呀?”
沈玉自然同意,却不知陛下为?何要征求他的意见。
舒皖偷偷望了眼?沈玉琢磨的神色,道:“先生知道为?何朕今日会?带先生来这?里吗?”
沈玉摇头,他甚至还沉浸在物换星移的惊讶里,无法相信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晚上你就知道啦!”舒皖故作神秘,领着人去往县衙方向?。
傅闻钦远远缀在他二人身后,保持着一定距离,审查的目光扫过?两侧商铺,发现一个木雕商店,她动作极快地买下一块原木,放进自己的储物间里,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
蓟州县衙左右有差役守着,舒皖往里瞧了一眼?,发现里面的房屋很旧,没有翻新的痕迹,不过?也不至于影响使用,院子里打扫得也非常干净。
“先生知不知道,周雪宁是如何当上县衙的?”
“考上的。”沈玉还是太?傅时,就做过?这?方面的功课,将周雪宁的背景调出查阅了一番,“她考得是最好的,与第?二名相差了近五十分。”
舒皖问?:“第?二名是谁?”
“名字记不清了,姓贾。”
贾?
舒皖眼?神微妙,这?未免有点太?巧了罢?
“闻钦,我想看看当年的卷宗。”
傅闻钦搜索一番,取出一本厚重的书递给舒皖,嘱咐:“这?是我的资料,上面更全面些。”
这?本书的书页雪白,摸上去滑滑的,舒皖迅速翻阅查看,见上面记录周雪宁与一个叫贾晨的女?子同届考试,这?个贾晨在京中有些关系,拿到了那年的试题题目,对县令之位志在必得,却未想到半路却杀出一个周雪宁,足足甩了她一大截。
“这?京中的关系,不会?就是贾古文?罢?”舒皖皱着眉,“贾古文?堂堂一个户部侍郎,怎么会?费精力?给蓟州一个远亲谋职?这?家?人若缺钱,她直接给了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