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璟闭着眼坚持了许久,才无可奈何地又睁开眼。
入眼的果然不是什么正常的画面,不知道这次会梦见什么。
距在西尔维斯大斗魂场与凶神战队的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来他精神都非常疲惫,所以每天晚上都没有强撑着修炼,大师怕他精神不稳走火入魔,也要求他晚上乖乖睡觉。
这要求年璟简直求之不得,然而几晚上过去,他自己都想抱着老师的腿跪求修炼了。
原因无他,就是他每天晚上都会不同地在不同的场景中醒来,这些场景大多连不成一件发展完整清晰的事情,多是些散乱的片段,零零碎碎得无端扰人清梦。
况且,他每次在梦中睁开眼,看见的几乎都是同一个人拿着同一把剑抹杀不同的人。
那人就是第一天晚上出现在他梦中的,那个自称“梵殷”的男人。
其实他对那些片段也挺感兴趣的,如果它们不是出现在他还没走出杀人的心理阴影且最需要睡眠的时候。
年璟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走火入魔了,绝对不是修炼害的,是睡觉。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随即发现这次的梦境和以往那些有些许不同。
以往出现在梦境中的往往会是两个人,一个倒地不起但留了一口气,一个站在地上,手里提着重剑。
然后提着重剑的那个就可以上去抹脖子收割人头了。
其实年璟也不知道那些倒地的人到底死了没,因为每次在最后关头他都会突然惊醒,而好几次他都发现了,那个梵殷的剑尖似乎并不是对准了那些人的咽喉的,而是更向下的某个地方。
大概是胸口或者心脏吧。
他曾经猜想道。
不过这一次,画面上居然只有那个名叫梵殷的男人一个人。
这次的视角依然是对着梵殷的后脑勺,年璟这几天看他的后脑勺都快看吐了,那么多画面,居然没有一个能看见这个男人的正脸。
年璟习惯性地撇了撇嘴,随后稍微一愣。
以往在这些梦境中,他都是像个木头人一样不能说话不许动的,想不到今天居然……
他尝试性地动了动,发现自己对自己的身体有着绝对的控制权,随即十分欢喜地迈开了腿,向着梵殷的背影走去。
年璟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便一边走一边观察了一下周遭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片群山中的一个山谷,高耸入云的山脉在他头顶绵延不绝,天空灰蒙蒙的,一丝阳光也寻不着,山谷里更是昏暗得像是黑夜。
而梵殷盘膝坐在山谷正中。
他身下是一块巨大的岩石,看不清是什么材质,岩石灰黑的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
年璟大步朝他走去,也不怕被发现,毕竟这不过是梦境,他以往也从未被发现过,本来还担心这一次会不同,但如果要发现,以梵殷的实力早就在第一时间发现他了,他敢保证自己在他手下绝对活不过一招。
是以年璟如今十分大胆。
在踏上那块巨石的时候,年璟不禁加快了步伐,想要快点一睹这人的真容,刚刚迈出去的脚步却堪堪停在了身前。
一股极强横、又让年璟十分熟悉的力量以那个坐着的背影为中心,在瞬间席卷了整个山谷,乃至整座山脉。
年璟错愕地睁大眼。
那是……领域的力量。
他的天赋领域,审判。
霎时间,梵殷周身的气势暴涨,身下巨石上那层薄冰迅速增厚蔓延,直到完全覆盖了整块巨石还不肯罢休,随着地面上草木的碎响,居然就这样延伸到了整片山谷!
那是已经实体化的杀气。
“以审判之名。”
梵殷带着冰寒的声音响起。
那一刹那,本就昏沉的天空猛然变得黑暗,最后一丝光线被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巨大的黑云遮得严严实实,年璟抬头,只能看见山头上墨黑的云层。
被冰霜覆盖的巨石上突然出现了一缕缕红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如同有生命一般,从梵殷所在的巨石中心出发,逐渐向外延伸,就像血液流过身体勾勒出巨人淡青色的血管,一路在冰霜覆盖中蜿蜒前行。
年璟愣在原地,直看到那一缕缕魔纹爬满山谷,顺着早已结满冰霜的高山,开始向上爬去。
不知为何,此时他所想的,居然是……
这山上的花怕是活不成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睁大了眼睛。
红色魔纹所过之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露出其下愈加苍翠欲滴的大树和更加娇艳的花朵。
还有一种原来根本不存在于山谷上的纯白的花朵。
那花的种子由魔纹播种,在杀气中汲取庞大的能量发芽,嫩苗顶开头顶的黑土,穿透寒冷的冰霜,在黑暗中,花蕾缓缓仰头吐出了纯白的花瓣。
那花瓣并非一片一片,而是一丝一丝,带着纯真又冷冽的弧度,就像少女纤细的五指,微微向掌心拢着,似乎想抓住往生者的魂魄。
纯白彼岸,开在冥界的花。
刹那间开满了山头。
“以审判之名……”
梵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这声音似乎压抑着极度的痛苦,然而却仍然平静无波如深潭料峭:
“审判……审判世间之恶。
“然何为善恶……梵殷不知。
“只以吾之所善,吾之所恶……
以杀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