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宴赶到的时候,赤焱山已经崩塌了大半。
他心急如焚,寻了半天才在一处山洞里?发现跪地吐血的薄暮,一颗心顿时似被人狠狠揪住,连呼吸都剧痛无?比。
池宴飞掠而下落到薄暮面前,却在一瞬间被她嘴角那抹血痕蓦地刺痛了双眼,他迅速上?前揽住她的腰,双手抖得厉害,脚下却不敢有半分迟疑,迅速避开落石带着她冲出山洞。
他们离开之际,赤焱山彻底崩塌,震耳欲聋的坍塌声在身后响彻耳畔,灰尘四起。
薄暮脸色惨白,被他揽着,浑身酸软无?力地靠在他怀里?,怔愣地仰着头唤了他一声:“池宴。”
“闭嘴!”
夜风胡乱刮在脸上?,将青丝吹得散乱,薄暮抬头看到他脸色阴沉得可怕,不禁有些心虚。
她讪讪一笑,虚弱道:“你?别生?气啦,我……我就是,去?摘桃花而已……喏。”
说着,她将发间簪着的桃花枝缓缓摘下递到他面前:“你?看。”
只是那枝桃花早已凋谢,上?面原本娇嫩的粉色花瓣不知何时早已落完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还有几片烧蔫了的叶子耷拉在上?面,欲掉不掉。
她怔然地盯着手里?那根光秃秃的枝干,像忽然泄了气,喃喃道:“……掉光了。”
池宴心尖猛地一刺,眼尾异常猩红,目不斜视,揽在薄暮腰间的手却不自觉收紧。
他一边朝云亘境迅速飞去?,一边不断运转体内的蒂生?魄为她治伤。
半响,清冷的泪珠再也忍不住蓦地从通红的眼眶中坠落,他低声呢喃:“你?若真喜欢,我为你?种一片又如何……”
他此生?心愿不多?,唯一所求的便是她能一生?平安欢愉。
清冽的嗓音极淡,被呼啸而过的风吹散了大半,薄暮却早已昏死了过去?,垂下的手里?依旧紧紧握着那枝枯败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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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的时候视线模糊得很?,她躺在床榻上?,怔然地望着上?方的杏色床幔久久不能回神。
倏地,薄暮猛地深吸一口气,鼻腔瞬间涌入的清冷莲香让那双凤眸瞬间恢复一片清明?。
薄暮猛地在床榻上?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她正躺在池宴的寝殿内。
她垂眸,视线落在床头的一抹红色上?,那张上?品梨花木的桌案上?,用上?好的玉瓷花瓶摆着几株盛开的红莲,正散发着淡淡清冽的莲花香。
看那几朵红莲半开的模样,像是新摘下没多?久的。
窗外?天色渐明?,透过雕花木窗隐约可见灰蓝的天幕上?还挂着一弯皎洁的月牙。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开门声。
紧接着是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等进了内室后又像被人刻意放轻似的,微不可闻。
薄暮心尖微颤,忽然躺回去?把被子盖上?闭上?双眸。
池宴那身莲纹墨袍上?还挂着一层薄薄的晨间雾水,俊美?的脸上?隐约可见淡淡的疲惫之色,正缓缓朝薄暮床榻轻声走来。
修长?如玉的一只手正执着几枝新摘的还挂着几滴露珠的红莲,那盛开的红莲娇艳如火,衬得他的手愈发玉白。
不知想到什么,池宴眉心微蹙,忽然步子一顿。
须臾他将手中的红莲轻轻放到一边,又动作利索地将身上?沾了寒意的外?袍脱下扔到一旁的小榻上?,才重新拿着那几枝红莲走到薄暮床沿,缓缓蹲下身子。
如玉白皙的手捏着玉瓷花瓶,他动作娴熟,没多?久便将精挑细选的几枝红莲替换上?,这才满意地微微勾起轮廓姣好的唇瓣。
将昨日那几枝旧的红莲扔到一旁,池宴才重新回到薄暮身边,一如往常那般坐在床沿静静地看她。
薄暮感觉那道灼热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她根本不敢睁开眼,只好僵直着身子放平呼吸等着他什么时候离开。
可笑的是,明?明?醒来时最?想见到的人是他,可等人真正到了她面前,她又胆怯了。
大抵因?为太过心虚了,毕竟是她欺骗在先,还是在这种事上?。
感觉床边那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薄暮的心也跟着一紧,闭着眼不敢轻举妄动,羽睫轻颤。
薄暮以为池宴会对她说什么话,只是等了半天却没听到动静,还以为他走了,凤眸正要暗戳戳睁开一条缝去?看,忽然右手被人轻轻握在掌心。
薄暮吓得不敢乱动,任由?他握着她的手。
池宴捏着那柔若无?骨的小手,一下下轻轻揉着她的骨节,须臾,又将指尖搭在薄暮的腕间。
只是下一秒,池宴星眸一动,不动声色地将薄暮的手放下,凝视着床榻上?安静的睡颜,淡淡道:“睡了十几日还未见转醒,看来是先前的法子不管用了,果然还是要施几针才行。”
薄暮:“!”
她吓得瞬间睁开双眼坐起来,脸都白了:“我、我醒了,你?别扎我!”
池宴却没有看她,冷淡起身道:“既然醒了,便回你?自己的屋子。”
薄暮忙不迭抓住他的袖袍一角不让他离开,坐在床边仰着头看他,讨好道:“你?……还在生?气啊?”
池宴垂眸睨了一眼被扯住的袖子,面无?表情?抽回:“本尊生?什么气?”
薄暮讪笑:“我知道我骗了你?,可是我那是因?为……”
池宴蓦地打断她的话,他的声音本就清冽无?比,此刻却更添几分冷意,如雪山上?终年不化的霜雪。
“你?爱死哪儿死哪儿,与本尊何干。”
说罢,冷冷拂袖离开,独留薄暮一人呆呆地坐在床边着那抹墨色身影渐渐消失。
她怔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墨袍上?点?点?晨露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