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新城县东二十里,樊舆亭。
缴纳每人十文的过路费,又翻过一个缓坡,近岸处已结薄冰的易水,即入眼帘。
初冬已过,北地日益严寒。易水不比巨马水路,冬季要结冰。万幸只是初冬,薄冰一碰就碎。河道内车轮舟往来运送流民,激起清波,水路亦不易冻结。
“万幸赶得及。”队伍中的青年文士,不禁长出一口气。举族从冀州魏郡一路逃亡至此,殊为不易。见易水河港,泊满蓟国明轮舟船。逃生在望,如何能不长出一口气。
却也不敢大意。这便唤来一背剑少年,好生言道:“速领宗人前往港口,切莫耽搁。”
“大哥要去哪?”少年问道。
“为兄前往黄金台一试。”说话间,青年文士眸生异彩。
“大哥且去。若能登顶黄金阙,出仕蓟国,宗亲老小自当保全。”少年颇老成。这一路餐风露宿,变换舟船。若非大兄机敏,每每料敌在先。全族千余口,早已丧命贼手。与善待贫苦百姓不同,凡遇大族,贼兵皆下狠手。烧伤淫掠,无恶不作。惨绝人寰。
“好。”青年文士这便与族人告别,径直前往北通黄金台的舟桥。
目送大兄渡河,登车离去。背剑少年这便深吸一口气,令族人赶去渡口,乘明轮船前往最近的流民营地。静待大兄喜讯。
自田丰捷足先登后,黄金台再无喜讯传出。许多应试者,甚至连二层都未曾登上。百石少吏又何须面见蓟王,到相府长史处,便可安排就任。
见许多空有其名却无实才者,纷纷落败。众人方知四方馆长之能。
这黄金阙,又岂是寻常人等可高攀。
自颜良、文丑,田丰,接连登顶黄金阙,往来黄金台之名士高人,便如过江之鲫。奈何四方馆长,大相者朱建平,火眼识金。名不副实者,皆铩羽而归。饶是整日接来送往的车夫,亦有些无精打采。
身负全族希冀,车厢内,正襟危坐的青年文士,亦难免心生惴惴。自己虽满腹经纶,却从未应试。不知会出何题。若只是清议,不考也罢。
“先生,黄金台已到。”马车停稳兰马台。见厢内文士无动于衷,车夫便好声言道。
“噢。”青年文士起身下车,便有馆中佐史笑脸迎来。
一路登临四方馆,见有不少人神色慌张,掩面而出。其中不乏冀州风评清议名士。不及多想,青年文士这便暗提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下,迈步走入大堂。
“魏县沮授,前来一试。”
端坐高士正中,一直闭目养神的四方馆长,闻声猛然睁开双眼。
细细看过青年文士面相,疑窦顿生:“取镜来。”
“喏!”便有高士起身,取来铜镜,让青年文士自观。
见自己一路风尘仆仆,脸上颇多污迹。尤其是眉角有一泥团,仿佛面生黑痣。这便伸手擦拭。
“取水来。”见黑痣消失,四方馆长嘴角有笑容一闪而逝。
又有人端来铜盆清水。青年文士道谢后洗尽风尘,整理衣冠,这便再上前行礼。
“魏县沮授,前来一试。”
四方馆长笑道:“先生大才,何须再考?请出门转左,直升黄金阙。”
“这……”沮授一愣:“我之才学,阁下如何得知?”
四方馆长含蓄一笑:“论识人辨物,乃是我等专长。若论治国安邦,神国之谋,便是先生之长。何须见疑?且速速登楼。田沮归位,冀州才气,已去八分也。”语出四方馆长,“八分田沮”,遂成典故。
“如此,沮授却之不恭了。”说完,这便长揖及地。
一圈高士,皆伏地回礼。
待沮授出殿,众人见他耗时之短,本以为也会如前人掩面奔逃而去。岂料径直左转,入天梯,直升……七层!
七楼馆丞,高声唱喝:“沮授荣升黄金阙”
嗡的一声,四方馆再次炸开锅。
围观人群中,不乏有登临二、三层,暂住馆中,等待二位国相召见的北地士人。见沮授直升黄金阙,各个喜形于色,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