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离舟面无表情地将酒抱在怀里,用手狠狠按住左手的铃铛,待它终于安静,这才随意找了一棵树爬上,窝在树叉上喝起了酒来。
明月皎皎,照着湖面,将他纷乱的心一点点平息。
殷离舟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弧月亭。
这亭子也不知是谁设计,四面环水,人处其中就像被困在水里。而且因为其弧形的亭翼,人站在亭中,看到的月亮永远残缺不全,只有一个浅浅的弧形。
因此来的人很少,一年到头总是冷冷清清。
但殷离舟却很喜欢这里。
每次难受了便会来,抱着一壶酒,喝醉了便睡在亭中。
尤其是冬天,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人,孤独又惬意。
殷离舟喝了一口酒,望着不远处的弧月亭,暗笑自己。
明明是想让单明修出丑,自己现在又在矫情个什么劲儿。
想不懂便干脆不想,抱着酒闭上了眼睛,刚准备小憩一会儿,突然听到了树下传来一道人声。
殷离舟向下看去,竟是凌殳。
不似前几日那般排场,这次身边只跟了一个穿着墨色衣服,侍卫模样的年轻人。
“疯了!都疯了!那傻子当众和单明修那般,他不仅不罚,还护着,再怎么说名义上也是师徒,真是不知廉耻!有他当掌门,却隐山迟早要完,明年再来这破地方,我就不姓凌。”
殷离舟闻言,默默缩了缩身体,不想暴露自己在这里的事实。
然而凌殳身边的侍卫着实了得,他刚一动,便见他立刻抬起了头,漆黑的眸子与他直接对上,冷声喝道:“谁?”
殷离舟:“……”
凌殳闻言也抬起了头,语气中带着怒火,“谁在那儿偷听,给我出来!”
殷离舟只好从树叶后探出头,冲凌殳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凌阁主,我可没想偷听,是你声音太大了。”
凌殳一见是他,火瞬间冒了上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殷离舟:“这话问得奇怪,这是却隐山的地界,我是却隐山的弟子,为何不能来?”
“你……”凌殳咬牙,“迟早把你抓回去扔进地牢里。”
殷离舟眉头微挑,想了想,故意抬起左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赤金色的铃铛立刻发出清脆的响。
“师尊会找到我的。”
说完,便露出一脸欠揍的微笑,等待着他的反应。
这段时间他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检查过一遍,除了这个铃铛,便再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想来要么是这个铃铛本身有古怪,要么就是单明修在铃铛上做了什么手脚,不然不可能每次都来得这么快。
凌殳瞥了他的手腕一眼,眼中满是讥讽,“不就是给你戴了个追踪铃吗?你得意个什么劲儿,我还以为你在单明修心里的地位有多高呢,合着就是条狗呗。”
殷离舟满脸气愤,“你胡说!师尊说,很珍贵的,而且只要戴上了这辈子都摘不掉,他永远能找到我在哪儿。”
凌殳撇了撇嘴,“珍贵个屁,我毕安阁多得很,也就哄你这种傻子了。而且虽然难了点,谁说摘不掉了,只要滴上单明修的血就行了。你给我等着,迟早给你抓到我毕安长阁好好折磨。”
原来如此。
既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殷离舟也懒得再跟他纠缠,敷衍地“哦”了一声,便准备靠回树上。
然而凌殳望着不远处的弧月亭,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突然又出了声,“哎。”
殷离舟看向他。
却见他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但觉得还是有必要警告你一声。别得意得太早,单明修可不是什么好人,最好还是离他远些,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殷离舟听他话中有话的样子,生气道:“你胡说!师尊待我很好。”
凌殳嗤笑一声,“你当他只待你一个人如此?反正该说的话我都说了,还喜欢他的都是傻子。”
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忘了,你本来就是傻子。”
说完,再不理他,转身对着身边的侍卫道:“不渝,走。”
两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中。
殷离舟望着他的背影,眸色深沉。
凌殳说的另一个傻子,应该也是他了。
只是这话中的维护,让他颇不适应,他已经有些想不起,凌殳到底是何时对他转变了态度?
待殷离舟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倾梨院黑漆漆的一片,难得没见白未晞守在门口逮他。
然而一推开门,便见一道身影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定睛一看,正是单明修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