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发现他的失神，孙尚香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回过神来的陆议眼中终于不再是平淡无波，而是交杂着似尴尬、似紧张的情绪，他急忙后退一步，又向她合手一揖，“是在下逾越了，望郡主勿怪。”
孙尚香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僵住，强忍着把白眼翻上天的冲动，她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做一句话把天聊死。
她默默咽下一口气，不想再跟他说话，转身利落地上了马车。
*
又过了一个多月，孙策率军凯旋，此次出征不仅顺利平定丹阳七县，更是收服了太史慈、祖郎等人，为孙策的军事生涯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尤其是小霸王与太史慈神亭一役，迅速在江东街头巷尾传颂开来，而孙策用人不疑，太史慈守诺而归之事更是传为美谈。
庆功宴上，孙策拜太史慈为折冲中郎将，授兵千人，从攻臣将亦各有封赏，老将程普拜荡寇中郎将，领零陵太守，吕范拜征虏中郎将，周泰因救孙权有功，补春谷长。
江东众将都沉浸在庆祝胜仗的喜悦中，唯一一个心情郁闷的估计只有孙权了。
晚宴过半，孙权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席，心中烦闷无人可说，寻了个僻静处，独自一人对月饮酒。
正巧孙尚香经过后院，远远望见孙权斜跨在栏杆上，心下奇怪，挥手让跟随她的侍女们先行离去，眼波一转，起了想吓他一吓的心思。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突然凑过去重重拍了下他的肩，“嘿！”
孙权神情无丝毫波动，甚至连眼眸都没往她这边瞟一下，孙尚香顿感没意思，坐到栏杆上，扭头问道：“大堂里不就有酒喝，二哥怎跑这儿来喝酒？”
孙权又仰头灌了几口酒，低声道：“心里烦。”
她倒是第一次见这个傲娇的二哥这么丧，明知此时不是逗趣拌嘴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调侃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稀奇。”
孙权脸色愈沉，孙尚香突然想到莫不是华佗没救回周泰？笑意僵在脸上，她默默闭嘴，过了一会，又试着问道：“华大夫神医再世，周幼平应该是没事了吧？”
她不说还好，一提这事可谓直击孙权痛处，他没有答话，一口接一口越喝越急，后面干脆抱着酒坛直接往下灌，酒水顺着他嘴角、脖子迅速淌下，侵湿胸前一片衣衫。不过片刻便喝了个精光，只听“哐当”一声响，空坛被砸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他颓然往后一仰，靠在廊柱上，似在询问她又似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很没用，大哥十六岁随父亲出征，十九岁继承旧部收复江东，大小几百仗，从来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就连三弟，年纪比我小，也是屡建战功，而我……”嘲讽般地轻笑一声，声音陡然加重，“而我守个城都差点没守住，几乎害死幼平！”
她大概能理解他苦闷的原因，生在这个群雄争霸的时代，自家大哥又是年少成名的英雄，无论他多努力，却始终笼罩在父兄的光环下，有英雄之志，却力不能胜。
这一点，其实她也深有体会，就好比上辈子身为学渣的她死命学习也只能考个六十分，而学霸轻轻松松就拿满分。不过她也没自怨自艾，人各有所长嘛，像她估计就是天赋全点在了武力值上，现在她也很庆幸自己从小习武，如果手无缚鸡之力，再熟知历史、文采出众又怎样，傩会遇刺那日就挂了。
孙尚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眼神格外真诚，“二哥，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但天赋确实与努力无关。”
孙权抬眸幽幽地看着她，明显是后悔跟她吐露心声。
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扎心，干笑了两声，收回手，稍微委婉了些道：“也许你的天赋并不在行军打仗上面，大哥之前安排你做阳羡长，不就是看中你知人善用的才能吗？其实，能把一个地方治理好，并不比打仗容易。”
孙权眸光骤冷，忽然站起身，居高临下质问道：“你就如此确定我不行？一辈子就只能在大哥的荫庇下平庸而活？”
孙尚香被他一噎，有些无语又有些气愤：“我哪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故意曲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