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打开,”郭满上前便放下了榻上的纱帐,“屋里不要有太多人。”
方氏早就六神无主,听什么做什么。雷厉风行地清空了一屋人,内室立即就敞亮起来。
双喜听了郭满的吩咐,麻溜地准备好东西。郭满看没有缺了的这才钻进帐中。亲自解了周公子的衣裳,替他重点擦拭了腋下,腿窝,胯骨这些部位。擦了一遍再从上到下,悉心地擦拭起来。
烈酒的效果虽不说立竿见影,但也比苏太医预料得快太多。
郭满只粗粗擦拭了一遍,周博雅身上的红晕便消散许多。方氏眼看着烈酒奏效,倒是有心思心疼郭满今日才受了惊吓,便说叫下人来吧。只是她还尚未靠近榻边,便被一旁束着手的双喜给拦住了。
双喜咧嘴笑笑:“夫人,还是让少?奶奶亲自来吧,公子不喜旁人进身……”
方氏愣了愣,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本来凝重的气氛,因双喜这突然的一句话变得颇有些莫名。方氏扭脸看纱帐里头儿子儿媳,两人交叠的影子隐隐绰绰。她于是再回头看了眼苏太医,这才意识到双喜什么意思。
苏太医捋了捋胡子,这时候也笑不出来。只把方子又滕了一份给双喜,吩咐道:“照着这个,再去煎一碗来端来。”
双喜煎药是老手了,应了声便立即去小厨房。
人一走,屋里就只剩郭满、方氏和?苏太医。方氏累了一下午加大半宿,此时已经站不住。弓着腰去了桌边坐下,不敢走。等郭满来回提周公子擦拭了三遍身子,周博雅紧皱的眉头才渐渐松开,高热慢慢降了下来。
苏太医整个晚上就没走开过,自然密切关注着周博雅的病情。此时人靠在外间儿打盹,隔着珠帘听郭满突然叫唤,忙一个趔趄起身来看。
等把了脉,感觉高热退了,才咧着橘子皮似得最连声地说了几?句有救了。方氏在一旁听得喜出望外,顾不上头重脚轻,亲自爬起来探过体温,终于松了心口这口气。
这大半夜的又是惊又是吓的,回过神来,她的两条腿都是软的。
知道儿子终于是缓过来,方氏崩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了。此时低头,这又注意到郭满的面色渐渐青白,且有越来越难看的趋势,顿时一惊。忆起郭满今日才受了大惊吓,昏迷到半夜才醒,方氏一拍脑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此时怕是已然心力交瘁。
心里有些愧疚,连忙弯腰把她扶起来。
郭满白日里的遭遇,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那都是要了命的大难。方氏看着她,眼里闪过心疼。若是一般女子有此遭遇,怕是都撞墙寻了短见,满满还撑着来博雅这里,当真是心性坚强,夫妻情深。
方氏拍着她的手,接连叹了好几口气。
说到底,还是谢家那个害人精祸害了儿子儿媳:“哎,这叫什么事儿啊!满满你且放心,娘这回决不能轻易绕过了那小贱人。她谢家高贵,我周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娘这回再不会念旧情,非叫她谢家百倍奉还不可!”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谢家敢拿她周家当软柿子捏!
这外头方氏在诅咒发誓,苏太医施了针出来从帐子里出来,倒是想起一件事。
上回他去谢家看诊,那谢氏就在院里毫不避讳的直言要雅哥儿媳妇的命。想来谢氏包藏祸心之事,早见端倪。不提的时候他想不起来,一提倒又记起来。苏太医眉心拧出一个结,暗道如今想起来也无用,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多说无益。
真不是这谢四到底算周家的孽缘还是孽障,唉……
苏太医摇了摇头,收拾了药箱便准备下去歇息。可怜他一把老骨头熬了这大半夜,熬得头昏眼花。
这半年雅哥儿不知是不是沾了晦气,总是出事儿。不过好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只要明日不发高热便不会再有性命之忧:“雅哥儿媳妇,一会药熬好了你看着喂他下去。夜里留个人守着,便可下去歇息了。”
郭满点了点头,准备亲自去送他。
“那老夫先行去歇着,”揉了揉肩膀,苏太医摆手示意她不必跟着。自己则一摇一摆地往外头走,“你们看着安排吧。”
方氏年纪也大了,从苏太医听到一句准话才好似活过来。
既然儿子的情况稳定了,方氏也没精力再守下去。外头周家几?个重要的主子都在等着,方氏想了想,又留下苏嬷嬷亲自照看郭满,自己去了花厅给他们交代。
周家人听说最后是郭满想了个法子,用烈酒愣是将周博雅那身高热给擦下去,面上表情各异。不过总的来说,心里头都是松了口气的。周太傅重重吐出一口气,道了句雅哥儿媳妇果真是个好的。叹了几?句,才起身将周家几?个男人都喊了出去。
周家素来是不愿以势压人的低调做派。但不爱争做领头羊不代表周家人好欺辱,周太傅平素不爱与谢家计较,但惹恼了他,不弄得谢家翻不了身他是不会罢手。
且不说周家几?个男人去了前院书房一夜没睡,具体在商量什么。就说方氏替郭满邀了回功,便拿眼睛一直瞄着大公主的脸色。
说到底,方氏心里也是在怕。满满今日虽说遭了罪,身不由己,但到底是衣衫不整地从乞丐窝里抱出来。大庭广众之下,名?节尽失。依照婆母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脾性,她理解是归理解,满满在她眼里必然已经与残花败柳等同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