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雨乖乖转身，扯了两下衣领，把半个肩膀露了出来。肩膀上也有两条伤痕。
这些剑伤不算深，但每一条都划破了皮，渗了不少血出来。洛青雨尚是如此，梅月黑定然也好不到哪儿去。沐挽风又叹息了一声，继续给他上药。
等到洛青雨穿好衣服再转回来的时候，便见着沐挽风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脸颊的一刻，洛青雨“嘶”了一声，往后缩了两下脖子。
“别动！”沐挽风的警告之中带有几分愠气，沾有药膏的指尖在伤口边缘点了两下，动作轻柔。
洛青雨由着沐挽风给他上药，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歉：“师父，对不起。”说完，就埋起了头，不敢直视沐挽风的眼睛。
“青雨啊，”沐挽风收回了手，“你到底对月黑有什么不满？”
洛青雨沉默不语。
沐挽风很了解他，只有洛青雨不想坦白又不愿意骗他的时候，才会选择缄默不言。
这也是他不能理解的地方：“为师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收月黑为徒，并不代表为师不重视你。你要是觉得为师偏心，或者哪儿做的不够公允，你可以直接与为师言明，为什么要对月黑动武呢？”
洛青雨沉默了很久，才反问了一句：“师父，是生气了吗？”
“气，当然气！”
怎么可能不气！好好给小徒弟备了一个媳妇儿，结果徒弟不开窍，非要把人折腾走。
“为师希望你们师兄妹三人能好好相处，这样，为师才能放心去闭关，你明白吗？”沐挽风苦口婆心道。
洛青雨眸光一亮:“师父你要闭关了？”
“是，”沐挽风回答，“再过几日，为师就要去沉日峰的山林中闭关了。”
与文城一战，不难看出他们想要取代天洪的野心。这之后，四大门派其余二派说不定也会有所动作。沐挽风的术法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为了打探术法秘密，必定会有搭配修士找上天洪，向他下战书。
想要避战，同时提升修为，闭关是最好的选择。
“师父，要，闭关多久？”洛青雨的声音低了下去。
“或许，要三年吧……”
闭关三年，说不定就能避开前世的被杀的命劫了。沐挽风心想。
洛青雨沉默了一会儿：“我明白了，师父。我以后不会让师父生气，也不会再跟师妹起争执。”
“真的？”沐挽风怀疑道。
洛青雨很认真地点头：“真的，我一定，不会再让师父操心的。”
劝说有效，沐挽风甚感欣慰，抬手蹭了蹭小徒弟的头，把另外一瓶药膏递给了他：“把这个给月黑送去吧，顺便向她道个歉。”
洛青雨接过药品，拿在手中端量了一会儿才回答：“好。”
*
洛青雨是一炷香之后再回到寝舍的，手里还提着食盒，甚至已经换过了一套衣服。
年前带他在金坪郡选看中的云绫锦的衣衫，沐挽风一口气就买了十件。衣服送上天洪时，洛青雨瞠目结舌。但自那之后，他也确实没有再穿过弟子服了，每日都是这一身青色的长衫。
有了衣饰的加持，洛青雨整个人看起来都沉稳了不少。
沐挽风依旧坐在矮桌前，看到他进来之后，笑着问了一句：“今天吃的是什么？”
“是燕窝粥和咸鸭蛋。”
沐挽风嗤笑了一声。到底是白得了万两黄金，一个早食也如此奢侈。
洛青雨坐到矮桌对面，熟练地布好了碗筷，替沐挽风盛了满满一碗，还将鸭蛋剥好了，掏去了里面的蛋黄，再将蛋白放在了小碟子中，推了过去。
自从两人开始一起用膳之后，洛青雨对沐挽风的口味了解越发透彻。
不爱吃肉，不爱吃姜，不爱吃蛋黄，最喜欢的就是各种菇类和青菜。
沐挽风笑着用筷子夹断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就着喝了一口粥，咽下之后，不住赞叹：“这粥确实不错。”
洛青雨附和点头，端起碗喝了一大口。
二人相对无言，默默用餐。沐挽风时不时还会说上一两句，洛青雨却是将“食不言”这一规矩贯彻得十分彻底，大部分时候，他只会点头或者摇头，偶尔被沐挽风揶揄的时候，才会撅着嘴巴回一句。
洛青雨吃饭一向很快，吃完之后他就喜欢守着沐挽风，看着他吃，有时候还会替他挑挑菜什么的。
两人用膳之后，洛青雨会将食盒送回饭堂，之后，有课便去上课，像今天这般无课的时候，就会跟着沐挽风，一起到书舍看书或者抄书。
从各类道论典籍，到志怪小说，还有很多较为偏门的野史传说，洛青雨看了很多，也了解很多了。短短半年，他已然做到了不出天洪门，尽知天下事。
在他通过史料，终于弄清楚崔石甲与京国的关系之后，便开始怀疑起了沐挽风的身份。
能让一国大将都恭敬地称呼一声“公子”的人，身份必定不会简单。
洛青雨再次想起了那卷画册上的署名。
赵柽。
这是洛青雨凭借着记忆中的字形，在藏书阁查阅之后才找到的字。
他更愿意相信这个名字是沐挽风的旧名，但是，他翻遍了京国皇族近三十年族谱，也未找到这样一位名字的人物。
他不清楚沐挽风的赵姓到底与京国皇室有何渊源，他也试着询问过崔石甲，可每次一提到，崔石甲除了连连叹气，什么也不愿意透露。
但不论真相如何，有一点他很确定。这个名字是一个禁忌，一个展露之后必定会给沐挽风引来祸患的秘密。
所以他不再打探，只将这个名字默默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