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钟长卿唤了一声,对着屏风向沐挽风行了一个礼,“该用晚膳了。”
“嗯。”屏风后的沐挽风轻哼了一声,半晌后才缓缓补充,“先放桌上吧。”
钟长卿依照吩咐,将送来的二菜一汤端放在寝舍中央的矮桌上,提着空食盒正要离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再次回身叫了一声沐挽风:“挽风师叔。”
“何事。”沐挽风闭着眼睛随口应到。
钟长卿长吸一口气:“青雨年纪还小,不善言辞,若是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师叔应该好好指点他,而不是这样责罚他。”
沐挽风沉默。
钟长卿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师叔你接了任务离开天洪,没有告知青雨,青雨一个人在九野山内寻了整整一夜没有寻到,急得不行了才来问我。知道师叔去了金坪郡之后,他借了我离山的通行木牌当晚就走了,他身上的伤明明——”
“够了。”沐挽风打断了他,“长卿你离开吧,此事我自有分寸。”
钟长卿一直很敬重自己这位师叔,该说的说了,沐挽风既然回答他自有定夺,钟长卿也不好再说什么,拎着食盒推开了寝舍的门。跨出门槛那一刻,他才听到沐挽风略有深意的叹息:“有的事,怎是一句对与错,可以区分得清的。”
钟长卿离开后,沐挽风又在床榻上躺了许久。经历贾府一事,他身体其实很乏了,但却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安稳入睡。门外跪着的洛青雨,就像一块硌在他心口的石头,让他在意,令他心烦。
沐挽风起身批上了外衫,拉了一个圆凳坐到了窗边。借着木窗的缝隙,他仔细端量着跪在小院之中的洛青雨。
洛青雨平日里穿的都是内门弟子统一的白色弟子服,就连束发用的银簪和帛带,都是门派发放的常款。白色的衣衫下,能够看到一些凸起,有的地方还渗出了红色的血点。应当是之前对抗女鬼所受的伤势还未彻底痊愈,衣服下面还缠裹着止血布条。
他面色平静,微微泛白的唇色,能够看得出他有些虚弱。
沐挽风盯了许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看到什么样的场景。
或许是洛青雨满怀怒意的眼神,或许是敷衍不堪的跪姿。但洛青雨都没有,他一直望着沐挽风寝舍的木门,眼睛的眨动都很少。姿势也十分端正,腰板挺直,双膝并跪。看不出有丝毫的不愿或是不甘。
洛青雨越是这幅顺从模样,沐挽风越发觉得怒气难消。
直到半夜,沐挽风才终于从寝舍里面走了出来。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洛青雨,开口问道的还是那一句话:“知错了吗?”
跪了大半日,洛青雨抬头的时候,眼神都已经有些飘忽了。唇色的惨白已经蔓延到了整张脸,为了看清沐挽风的脸,他还不停地眨了好几下眼睛。可在看清之后,他又将头低下了。
不说话,还是不说话。
沐挽风能够猜测到洛青雨的想法,可是自己猜的有什么用?他要听的是洛青雨亲口说出的话。
耗费数日,不停地试探,纠结,终于是磨掉了沐挽风的耐心。他累了,乏了,他不想好不容易获得的重生,全部都浪费在一个仇敌手中。
最终他还是舍不得,他知道自己无法下手杀了洛青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保全自己。
“你走吧。”沐挽风语气轻柔,暗含了几分无奈,“离山也好,另择师门也罢。我教不了你,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沐挽风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