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岭靠着步离眯了一会儿,被Ada的夺命连环call叫走。
步离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怪池岭什么,而是不想这么早面对,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
Ada打了很多电话过来,按两人交谈的语气来看,事态的确很紧急。步离看出池岭不想走,最后勉为其难只能离开。
步离不知道池岭这段时间在做什么,是不是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忙。
幸运的是,步离没有困惑多久,当晚就得到了答案。
池岭宣布退出《明星衣橱》节目,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解释,只发了一条简短的微博,表示自己因私人原因无法出席决赛,向一直支持自己的观众道歉,愿余下的选手能取得令自己满意的成绩。
余下的选手除了弗格,没别人了,池岭一走,自动晋级冠军,哪还能不满意?联系这一事实,令池岭看似美好的祝愿显得十足讽刺。此外,微博里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节目组,可见怨气深重。
网上闹翻了天,谴责节目组的呼声一波比一波激烈,当事人却就此消失在愈演愈烈的舆论旋涡中心。自从微博发出,池岭没有再做任何回应,符合本人在网上的一贯作风。然而紧接着,各大媒体纷纷表示联系不到池岭,也联系不到池岭团队的任何一个人,以往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人间蒸发了似的。
池岭的确没当一回事,他正急着收拾包袱,打算连夜赶去步离家里当赖皮。
第二天清晨,在大排档打烊前,池岭找到步离,告诉步离别墅被狗仔包围了,到处都有记者蹲守,连以前住的酒店和租过的工作室都没放过,阴魂不散,搞得他心力交瘁,希望步离能收留他几天。
步离有点懵,不知道该不该答应,还愣着,又听池岭说来的路上让保镖甩掉了好几拨人,暂时还跟不到这里。
怕等会儿街上人多起来暴露行踪,又把狗仔引来,步离赶紧把池岭带上楼,被搞完卫生上楼来的郭珍花和步建刚两人撞了个正着。
池岭镇定地向俩夫妻表达了自己的来意,给出的理由是——别墅漏水,房间全淹了,天花板、地板都要重修,找不到地方去,刚好在路上碰到步离,就跟着步离过来了。
池岭表示自己可以按当地的租房价格押一付三,倒不是要住三个月那么久,只是表示钱不是问题,能收留他一段时间就行。
看似合情合理,其实很扯。就算别墅漏水是真的,放着好好的酒店不住,来跟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前下属挤老城区的破房子,明显脑子有问题。
但池岭不觉得,还振振有词,说步离不但人长得好,心地也好,难得为人踏实、靠得住,其他人他都不相信,简直说到郭珍花心坎里。
可惜再怎么夸,该有的意见还是有。
自从小丢丢离世,猫在家里成为一个禁忌,郭珍花和步建刚都很有默契地不在步离面前提这件事。哪怕步离在花园里捡到一只一模一样的猫带回来,也没有让郭珍花心里好受多少。
看步离带池岭回家,郭珍花很惊讶。得知池岭要在家里寄住,更是举双手反对。毕竟猫是因为替池岭补婚纱才遇到意外,郭珍花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早就把这件事算在池岭头上。看到罪魁祸首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自家地盘,当然不可能有好脸色。
但是步离心软,一眼看穿老妈的心思,在郭珍花乱说话之前把人拉到一边,说有隐情,让郭珍花先答应下来,顶多两三天,避避风头,其他的晚点找时间跟她说。
刚出了猫的事,郭珍花正心疼着,经不住步离求,就这么答应下来,步建刚自然也没了意见。
郭珍花让步离把小房间让出来给池岭住,收拾收拾去阁楼窝着。池岭说不用麻烦,跟步离挤一挤,自己打地铺就行。
对比年久失修、堆满杂物、一股霉味的阁楼,步离果断选择跟池岭挤一间。又因为池岭是客人,还给了房租,哪里能让客人打地铺,只好委屈自己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管不了,你们开心就好。
步离避开池岭,发消息告知郭珍花池岭退赛的事,把池岭的身世简单说了说,略去了Merida·Fergus那一段,只说池岭出国后不受继母待见,老是被虐待,还叮嘱郭珍花千万不要把婚纱的事说出来,以免勾起池岭的伤心往事。
郭珍花表示明白,会看在步离的面子上体谅池岭,也终于不再对着池岭臭脸了,就是越发怀疑步离之前说自己跟池岭没什么是不是诓人,几次试探,都被步离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其实不止郭珍花,步离心里也有疙瘩,尽管心软答应池岭住下来,相处起来总不免躲闪。
直到下午睡醒起床,步离开始疯狂收快递,还不止池岭搬来的当天,一连几天,天天不断,全是从金顶山湾寄来的同城件。
刚开始,步离以为是池岭的私人物品,毕竟池岭包里除了设计稿、电脑、画板和几块破布料之外什么都没有,连衣服都没带,更别说日用品,全都蹭步离的,还蹭得很开心。
结果拆一个,猫用品,拆一个,还是猫用品,再拆一个,这回不是了,是猫零食。
不是生活用品就算了,居然一件都没有给自己的!一件都没有!难道他一个大活人,还比不上一只猫?
步离不生气,人犯不着跟猫比。除此之外,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快递是同城件没错,重新包装过,拆开外面一层,里面的原始包装还留着。步离默默算了下发货日期,发现都是建校人周年诞辰、也就是他去学校捡到猫发朋友圈的后面几天。
原来他没有不理自己。从谢馥希那里得到自己回去的消息,他应该很高兴,高兴到连夜买了这么多东西要送给他。
仔细想想,他做的事一点不比自己少,包括家里的营养品、保健仪、两个勤快的服务生,还有很多很多……他只是不说而已。
而且不止自己瞒着他,他也有事瞒着自己。
如果当初拒绝Ada的请求,在他第一次来大排档求和的时候硬下心肠,彻底和他分道扬镳,很可能这辈子不会再和他有任何交集,那么自己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他的这份心意。哪怕是自己随手在路边捡到的一只猫咪,他也曾珍重地放在心上。
步离不再躲着池岭。
就当……就当扯平吧,看在他这么宠猫的份上。
然而随着池岭住下,步离困惑的事情越来越多。
第一件,当然是高贵的设计师说话不算话这件事,拖完三天又三天,碍于房租不好意思赶人走,还就心安理得当起赖皮来了。
第二件也挺要紧。
步离怀疑池岭的眼睛不是眼睛,而是雷达,什么犄角旮旯里的旧玩具都瞒不过他,更别说新玩具。什么水枪、CD机、游戏机的都不稀奇,甚至还在角落里把步离练习钩针时做的一个小玩意翻了出来。
池岭拍了拍东西上的灰尘,献宝似地拿去问步离,“这是什么?一坨……”
“那是猪!”步离抢嘴,他可不想从那么好看的嘴巴里听到“屎”这种字眼。
池岭转着手里的东西,左看右看,怎么都不信。
“你见过粉红色的粑粑?”步离据理力争。
“可以有,不稀奇。”池岭摇头,意思在步离这里看见什么都不稀奇。
他看了一会儿,问:“你做的?”
步离意外,“你怎么知道?”
池岭举起那一坨像粑粑的猪,故意戳到步离眼前,“这看着能像买的?”
步离撇嘴,拍掉池岭的手,不甘心地承认,“不像,是我做的。”
池岭“啧”了一声,仔细观察手里的粑粑猪。作为一个设计师,对钩编、蕾丝之类的东西不可能没有研究,这水平,实在不敢恭维。
“做得……一般。”池岭照顾步离的感情,措辞尽量温和,又问:“你做这个干什么?”
“无聊,解闷。”步离垂下眼睛,声音闷闷的。
“哦。”池岭点头,顺手塞进口袋。
“嘿你干嘛?”步离抬高声音。
虽然跟垃圾差不多,那也是偷。偷东西就算了,当着主人的面偷,还这么熟练、这么理直气壮,当他瞎吗?
“给我。”池岭理所当然地说完,理所当然地走了。
步离呆住。
他还没答应呢!强盗行为还能不能好了!
晚上步离在大排档收银,偶尔帮忙收拾个碗筷什么的。
池岭戴着口罩躲在厨房里,把门掀开一条缝,鬼鬼祟祟地偷看。
早上打烊,郭珍花让步离清算一天的流水。
步离拉开柜台门,觉得哪里不对,仔细看了看,钱都在,但是他拿来送给客人的橡胶小猪不见了,整整一罐,一个不剩,只孤零零地留了一个空罐子在。
谁会这么无聊,不偷钱,偷猪?想也知道是谁。
步离算完账,大步流星地上楼,冲进房间,蒙头翻了一圈,没找到,揪起赖在床上装睡的池岭推到一边,被子一掀,没有,枕头一掀,好家伙,一窝橡胶小猪,一个挨一个码得整整齐齐,都在。
“你干嘛啊?多大了?偷什么不好偷这个,想要自己买啊,才几块钱,网上多的是!”步离老妈子似地叭叭叭,可真不省心。
池岭往床上一扑,一手压住枕头,一手掏兜,抛出几个钢镚扔给步离,“你再买。”
意思要买可以,让步离自己去买,床上这些不还,得给他。
步离无语,“有区别吗?”
池岭摇头,“没有。”
这个时候倒是老实!步离没辙了,揪住被子狠狠扔到池岭脑袋上,“给你给你!都给你!”
池岭美滋滋地翻了个身,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你好像很喜欢猪,因为跟你很像吗?”
“你才像!你才是猪!”步离挥着拳头抗议,偷他的猪,还要骂他是猪,这日子没法过了!
“好了,开玩笑。”池岭见好就收,伸出白到反光的脚掌,用脚趾戳戳步离的大腿,“我说真的。你喜欢猪,是吧?”
“是啊,不行吗?”步离不服气。
“为什么?”
“因为猪没有烦恼。”
“野猪?”
“不是啊,就农村养的那种,可以吃了睡,睡了吃,一直吃,一直吃哦。”
“过年就宰了。”
“它又不知道过年会被杀掉,吃的时候可开心了。”步离想想都开心,“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就做只猪,吃一整年,然后‘咔嚓’一刀,又可以从头开始开心了!”
这是什么歪理?池岭眯眼,觉得步离嘴里的下辈子很不可以,得想个办法补救。
他想了想,“那我做养猪的,留着你,不杀你,让你做种猪,吃一年、两年、三年、十年,好吧?”
“切~”步离不屑,“才不要。”
“开个农场也挺不错的。”池岭自言自语,凑过去攀住步离的胳膊,“对了,我有个朋友在澳洲开农场……”
步离推开池岭,捂住耳朵。
不听不听,有钱人的生活他才不想听!
继针织小猪和橡胶小猪之后,池岭把步离床底下一箱准备扔却还没来得及扔的粉丝周边给翻了出来。
各种各样的卡片、明信片、写真、海报,按日期分门别类排开,每一次公开活动的手幅、灯牌、应援帽、应援衫,堆了满满一大箱,当然还有曼曼倾情奉献的绝密珍藏——各种CP小黄图,好在风格大多唯美隐晦,没有太多辣眼睛的东西混在里面。
池岭看了很久,连步离回房间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