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他现在这具壳子才十二岁呢!而李绒十六岁了,合该叫人‘绒姐’嘛。
李绒还未及应答,李络就一手往嘴里塞烤得酥脆的小鱼,两边腮帮子鼓鼓问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听听这话问的!似乎只有她李络能来杨家,其他人就不能来了一样。虽她不稀罕来杨家,听着却膈应。
李绒进院时就看了一场和乐融融,正堵得她心里不爽快,又听李络这样问,终究是没忍住:“看络络你这话说的,姐姐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这不都是早上你太急着跑出来玩耍,竟没来得及喊你顺道带上清单,爹这才叫我放下手上的活,抽空专程跑上这一趟。”
这话一出,杨谦和杨谚的神色间,就立即透出些不认同之意来。
络络只是随口一问,李绒这个做姐姐的竟就语气不善,近乎是阴阳怪气了,话中还带着指责之意,着实有些不够宽宏大量。
李绒看清两人神色,心中一哂,心道果然如此。
但她可不在意那两人是何看法,反而一脸正色地说教:
“络络,我们亲娘走的早,是姐姐把你从四岁亲手带大到现在,说一句‘长姐如母’也不为过。我们以前怜爱你小小年纪没了娘,一家人都团团儿宠着你,不舍得你手沾阳春水、只让你自由自在疯玩,并不说你、训你。但今儿我就说你几句,你可听?”
“你如今都已满十二岁,大半个大人了。其他匠户家像你这样年纪的小姑娘,都已经能娴熟地纺纱织布了,你却连纺纱机和织机都没碰过一次。”
“就今儿早上,你但凡不是一心念着要到杨姥爷家来吃好吃的,但凡慢一点跑出门,就不用我耽搁手中的活儿,来特意跑上这一趟。
如今两个嫂嫂进门后,两个哥哥也成家去过自家生活了。姐姐我不用还去操心他们的衣食了,只需管爹和你的,这才有了更多时间来纺纱织布、贴补家用。
络络也大了,是不是该懂事些?是不是想着为家里分担些?即便你不分担,也别为家里添负担。你说姐姐说错了没?”
“再者,谁家都过得不容易,你也没提上半点礼,就来杨姥爷家吃酥鱼儿,该觉得不好意思的。这些小鲜鱼不要银钱买?把鲜鱼烘烤酥脆,不需要柴禾?李姨妈不得费时,耽误织布?”
杨家占了李家多少便宜?可不是这点酥鱼儿就能还上的数。但教小孩子却不能那么教,得教他们不要占人便宜,得叫他们要晓得懂礼客气。
否则会很招人嫌。不过‘团宠’女主便是不懂礼,不讲客气,把旁人家当做自个儿家,想来也不会招人嫌罢。
她李绒重来一辈子,虽不会处心积虑地去构害李络,但该说的、该教的话,她却也不打算忍着不说。
这一番话里,她没夹杂半点假,也没半点错处。
李家是个什么情况,杨谦都知道,明白李绒一句一言都没说错。但天真可爱的络络,被她姐姐这般教训,终究是有些不忍心。
十岁的杨谚本就年少未经世事,加上又有点天才通病——不精于人情世故,说话就显得冲动由心:“绒姐,络络姐还小呢,你别这么训斥她。”
看把络络姐训斥得眼眶都红了!
“……”杨谚的话竟让李绒一时语塞。
十二岁了,还小?这年纪早的都已经在相看议亲了,只等十五及笄之后就出嫁。还小?!
不过语塞也只是瞬息,李绒立即诧异道:“训斥?我刚才何曾训斥络络了?我只是给她讲一讲道理罢了。”
“怎么不是了!你没看络络姐都快哭了吗?!”杨谚牛犊子一样,高声撅了回去。
杨绦:“……”
这杨谚哪怕读书天分再高,可是所谓三岁看老,观他这心性,若无人点拨教导他开窍,日后出息恐怕有限啊!也就在杨谦的羽翼护持下了。
“杨谚!你怎么说话的!”杨谦心性稳重,先前对李绒所说的不认同,在李绒之后一番苦口婆心的教导中,就消弭无踪了。
他不忍心归不忍心,可也觉得李绒说教得没错。
络络和他二弟一般大,二弟入秋就要入局当幼匠早出晚归了,络络也是应该开始学着懂事,学着为家中分担些了。
杨谚有着天才的通病,却也最听他大哥的话。
这会儿被杨谦一声呵斥,也熄了气焰,低下头来不再出声。
站在一旁什么也没说,就引得杨谦和杨谚兄弟两为她抱不平的李络,把眼眶里的泪忍着,软声道歉:“姐姐,我错了。”
“姐姐说的对,只是我以前从没被姐姐这样说过,陡然之间才觉得委屈。不过姐姐说的是很对的,我知道错了。”
圆嘟嘟粉嫩嫩的一张脸上,一双眼湿漉漉如小鹿的般,眼泪欲出不出最惹人怜,又软声软气的道歉。
试问,谁还能狠下心来和她生气呢?
杨谚就不用说了,杨谦即便心性稳重,这会儿也觉得:络络虽然已经不算小了,但以前一直被娇宠着,按心性来论的话她还是个小女孩呢,帮忙分担家中负担这事怕还得慢慢来。
李绒只觉心灰意懒,无趣得很。团宠果然是团宠,三言两语那是动摇不了分毫的。
“嗯,你知道错了就好。”该说的她已经说了,李络听与不听、听了又做不做,她可就懒得管了。反正她是人人都不由宠着她的‘团宠’,也不用担心旁人嫌弃她。
杨绦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两人之间言语交锋,莫名的有趣啊。大概是因为爱美之心作祟,他觉得长得好看的女子,就连吵架都是好看的。
“清单既已送到,我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