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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二章(2 / 2)


尔后?,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好啊,既然靖王殿下都知道了,那我?也不必隐瞒了。是,我?就是萧元瑾,就是那个被你灭了族的萧元瑾。靖王殿下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背叛你了吧?因为你手上沾着我?父亲、我?姑母、我?全族的血,我?日日夜夜睡在你身?边的时候,都想的是怎么报仇。我?再告诉你,你若不杀我?,那我?就会?来杀你。我?们?二人只能是至死方休!这?世上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苟活于?世!”

元瑾冷冷地看着他,目光透着汹涌的恨意?。

朱槙却在她的床上舒展开了修长的手脚,手枕在后?脑看着她说:“你想激怒我?杀了你?”

看到他并没有丝毫被激怒的模样?,反而一语道破了自己的心思,元瑾有些无力。

朱槙的确厉害,她是想激他杀自己,这?样?至少,闻玉他们?不会?就此被牵制。毕竟倘若她被挟持,恐怕薛闻玉二话不说就会?退位,以换取她的存活。既然他已经看穿了,那便别演了,浪费她的表情。元瑾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刚才说话太大声了,嗓子有点干。

朱槙觉得她也是好玩,身?陷敌军的包围中,激他杀自己不成,干脆懒得激了,自己喝起茶来。

他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所以,这?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

元瑾连眉毛都没有抬,喝了口茶淡淡地道:“听靖王殿下的意?思,是还嫌不够?”

朱槙道,“我?只是觉得奇怪,倘若仅仅是如此的话。你为何不肯告诉我?你的身?份呢,毕竟如果我?知道了你是萧元瑾,那我?会?告诉你当年的很多事,缓解你我?之间的矛盾。但你为何不肯说呢?”

元瑾握着茶杯的手微抖,只听朱槙还是继续道:“也或许,你还有别的心思。比如说,其实你从内心中是爱我?的。但是这?和你心中的仇恨违背了,你怕我?告诉你之后?。你心中的防线会?彻底瓦解,你会?彻底爱上我?,这?样?何谈报仇呢……”

“闭嘴!”元瑾终于?开口了,她胸口微微起伏,冷冷地看着朱槙。

她这?下才是真正的被牵动了情绪。

朱槙却嘴角微微一扯,笑了起来。

元瑾却陷入一种无端的绝望中。

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听说朱槙的各种事迹。

他是如何用兵如神收复西宁的。又是怎样?权势滔天?,回京城时百官跪迎的。或者他在他的封地里,是怎么待民?如子,亲切温和的。而她私底下刺杀他无数次,他都不动声色地悄然化解了,那些刺杀的人都有去无回。

到后?来她成了薛元瑾,遇到了陈慎,这?个陈慎是真正让她爱上的人,沉静端和,不与世争。无论?何时何地,他总是能帮助她。后?来她知道了他是朱槙,和那个她听过无数次的靖王仍是矛盾而又重合,他之所以是这?个样?子,那是因为他的身?份与他相辅相成。

一个普通的居士,不可能指点江山,用兵如神。不可能在她需要?的时候,能够准确无疑,并且轻松地帮助她。不可能拥有那般的从容和淡定,其实元瑾内心也知道,她真正爱的就是靖王这?个人。陈慎是一个虚幻的泡影,陈慎的言行举止中透露出来的就是靖王朱槙。

她爱的那个人,就是朱槙,她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元瑾顿生一种背叛之感,腿软得有些站不住。

朱槙扶着她的肩膀,逼她看着自己。而她的浑身?软软的,像是没有丝毫力气一般。

“阿瑾,你听我?说,这?场战争其实可以圆满解决,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死。”朱槙低声说,“你不停地想要?与我?作对,无非就是想为你的家族报仇。可是,阿瑾,我?同你说一句实话,萧家当年如此繁盛,权可比皇室,即便不是我?出手,也撑不了多久。”

元瑾明白他的意?思,那个时候的萧家,太过树大招风了。

“我?未曾杀过你的父亲和姑母。”朱槙继续说,“当初将萧家收监,我?还建议过朱楠,不要?治你父亲的死罪,他保家卫国是有功劳的。可惜你父亲在押解回京的过程中没有活下来。还有萧太后?,当时萧家已灭,我?为何要?非杀她不可?我?将她囚禁在慈宁宫中。可是有一日朱楠却告诉我?,她意?外暴毙。阿瑾,我?是个臣,而不是杀人魔。只要?达到了我?的目的,我?又怎么会?杀他们?……”

元瑾听他说着父亲姑母他们?的过去,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一道泪痕划过脸颊。

“即便你说这?么多……”她的声音停顿,“但是朱槙,他们?仍然是因你而死的,就算你不曾亲自动手。朱槙,你自己也知道这?是狡辩的。”

“可不该是这?样?的!”朱槙见她油盐不进,一把?抓住她的肩,他头一次,用这?种低哑的语气说话,“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我?所做的这?些事,都与你无关。也与你我?之间无关……”

他在很多不得已的时候,做过很多绝情的事。也许是为了淑太后?,也许是为了自己的权势。

在此之前,他从未为它们?后?悔过,但是现在,他头一次有了这?种冲动。

元瑾却露出个惨淡的笑容,她知道,即便她知道又能如何。她能原谅他,但是她没有代表别人原谅他的权力。

“元瑾,我?知道你不可能忘记这?些事。但是这?些都是过去了,我?也为我?曾做过这?件事后?悔……”朱槙停顿了一下。“你不应该,不应该……”

在他还没说完的时候,她就已经将他抱住。

这?是头一次,她在清醒的状态下,做出如此主动的举动。

朱槙却随之身?体一僵。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仿佛一颗柔软的毛球,有种异样?的熨帖。

“你不需要?说了,朱槙。”元瑾听到自己清晰冷静的声音,“我?从未觉得你错了,你也不必后?悔。我?站在你的位置,或许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只是……朱槙,倘若你在我?的位置上,我?能怎么做?”

一个本来衣食无忧,从来只得到别人的保护和尊崇的人,一夕之间要?面临世界倾覆,亲人不再的痛苦。即便表面看上去再怎么坚强,她也会?在午夜梦回醒来,望着凄冷无依的世界,哭得浑身?发?抖。

“所以即便父亲他们?不是死于?你手,我?也无法?,无法?视这?一切为没有发?生。”元瑾继续说,她闭上眼?,深深地闻了一下他身?上的味道,类似一种皂香和松针混杂的味道。大概是她最后?一次闻这?个味道了,她闻到便想起寺庙中的岁月,便顿觉安心。“既然我?败于?你手,那我?认了。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杀我?,囚禁我?,我?毫无怨言。”

朱槙却是一笑:“不是这?样?的。”他将她的下巴抬起,“你觉得,我?爱不爱这?个皇位?”

元瑾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眨了眨眼?睛,缓缓地说:“没有人不喜欢绝对的权力。”更何况他还是靖王,他足够理智的话,就应该用尽一切的手段去谋求皇位。

朱槙又笑了笑,她对人性的判断既武断又准确。

“但是我?这?次会?放了你。”朱槙说,“只为了弥补我?过去对你做的事,很多事不是一条路走到黑的。当然自此以后?,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元瑾,你是丹阳县主的时候就斗不过我?,现在,你也一样?斗不过,希望你能明白这?点。”

他说完之后?,轻轻地吻了下她的额头,然后?蒙住了她的眼?睛。“闭上眼?吧。”

等元瑾睁开眼?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然后?很多人冲进了营帐,火把?乱晃,周围兵荒马乱,那是敌人突然离去的凌乱,紧张地问她:“二小姐,您没事吧?”

元瑾却跪坐在床上,茫然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眉心,仍然残留着那颗吻的热度。

她的心中充满了一种不解,以及异样?的触动。他居然会?放了她,居然会?真的放了她!

但是太后?曾说过她虽然聪明,但是在面对感情的时候,其实像孩子一样?的迟钝和残忍。元瑾曾经不以为然,她觉得自己很成熟,也很善良。但是到今天?,她心中突然有一丝东西破裂而出,开始沐浴着阳光而生,她才明白,太后?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她就是不懂得爱,孩童一样?的迟钝和残忍。

而他,却似乎对她有所触动。

朱槙……

朱槙,他究竟在想什么呢?如果换做是她,会?轻易地放人吗?

很快,萧风他们?也回来了。在布局后?不久,白楚就察觉到了不对,意?识到朱槙很可能是声东击西,他的真正目标应该是薛元瑾。但当他们?带兵冲回来,准备与朱槙的军队厮杀的时候,只看到朱槙的军队已撤,而元瑾毫发?无损。

“阿瑾,朱槙究竟做了什么?”萧风怀疑朱槙还有计策,因此问元瑾。

元瑾却摇了摇头,不想再说。

她只想好生的睡一觉,理清楚自己的思绪。只剩下萧风等人翻遍了她的营帐,也没找到朱槙究竟动了什么手脚。萧风最后?下令,退军一里重新安营扎寨。

进入十一月,怀庆下了第一场雪。大雪漫漫,将山河妆点得银装素裹。

一旦真正进入隆冬,打仗就变得艰难起来。对人力物力的消耗都是加倍的,尤其是于?朱槙方而言更是如此,他是拉长战线作战。所以他加快了进攻的速度,在大雪后?的三天?,再次对孟县发?起了进攻。这?次是全面而猛烈的正面进攻,萧风率五万军队,挟神机营炮统军同朱槙作战,而自上次一事后?,萧风等对元瑾加强了管制,现在她留在大后?方,被二十个侍卫贴身?保护着,不断地听着前线传来的消息。我?军伤亡多少,靖王伤亡多少。

传来的消息越来越让元瑾胆战心惊,萧风在苦苦抵御着靖王,然而越来越有所不敌,伤亡人数每天?都在扩大。

白楚在她身?边坐下来,问她:“那日朱槙来究竟做了什么,他总不会?是来给你送棉袄和羊肉的吧?”

元瑾看了他一眼?说:“白先生每天?都这?么闲,我?开始觉得,付给先生您的银子是不是有些贵了。”

“别这?样?。”白楚却说,“昨天?我?不是还趁着下雪,用网捕了几只鸟,烤了给你吃了么。也没见你说不好吃。”

“你究竟有什么打算?”元瑾快要?绷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压低声音,露出几分?冷笑,“你这?几天?每天?神出鬼没,一到战略布局的时候就不见踪影。白先生,难道我?和萧风看上去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吗?我?看把?你烤了也不错。”

白楚露出个不痛不痒的表情。说:“你知道朱槙,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正式进攻吗?”

元瑾盯着他不语,此人非常喜欢故弄玄虚,最好是别回答他,他没趣了反而会?自己说。

“一进入冬天?,军队供给就可能出问题。而且碰上大寒,可能还会?冻死人。”白楚说,“所以将士们?为了早日结束,反而骁勇善战,攻势极猛。我?们?的兵力本来就不比朱槙,所以肯定不敌,想什么办法?都没有用。”

元瑾不再看他,指望某个人势必是不靠谱的。白楚不干事,最后?扣他工钱就是了。

白楚却继续问:“二小姐还没有回答我?,那日朱槙来找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元瑾干脆没理他,起身?走人了。

“哎哟。”白楚又再次笑了笑,“真是好难沟通啊!”

等元瑾再次回到营帐时,只见宝结捧着一只鸽子在等她:“二小姐,这?个又飞来了。”

那鸽子张着绿豆大的小眼?睛,左看右看,毛色水滑,很是神气,甚至有那么几分?趾高气扬的味道。

元瑾将鸽子腿上的小竹节拆下来,走入了营帐中。自从那日之后?,朱槙时不时地会?用鸽子给她传一些话过来。绝大多数是无关痛痒的话。比如“今日请吃饭,清虚独尽酒菜,故他付账。”还有,“今日晨起,突觉不公。虽有世仇,尔却也尝试杀我?数次,如何不能抵消?”

元瑾偶尔会?看得笑一笑,她从来不回。但朱槙仍然隔三差五地给她送几次,一开始那鸽子还不识路,会?飞到别的帐篷顶上去,到现在鸽子都认得元瑾的帐篷了。时常就立在她帐篷前的火堆架上闭着眼?睛打盹等她。好几次差点被白楚捉去烤了。

虽然不回,但元瑾也不得不承认,朱槙这?些传话的确给她带来了些许的乐趣。

今日,这?纸上只写?了一句话“三日内夺孟、武陟两县,请速速准备。”

元瑾立刻皱起眉,虽然如此战局吃紧,却也仍然胶着,他怎的就有如此的自信,能三日内夺取两县,破怀庆防御了。

这?最后?一句,请速速准备,更是显得有些莫名了,准备什么?

元瑾捏着这?张纸条,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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