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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蓁早已没了睡意,听见外面?的喊声?便好?奇地走了出去?。
只?见长乐宫里的几个小宫女们全都一齐凑在廊下,朝着天空中指指点点地捂嘴笑。
看见她出来,宫女们纷纷让开?了道,规矩地施礼道:
“公主殿下。”
杨蓁顺着她们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方才还一丝云朵都不曾沾染的天空之中,如今竟飞舞着无数纸鸢。
它们有各种形状,有的是燕子,有的是荷花,有的是金鱼。
这些五彩斑斓的纸鸢在天空之中四散飞舞,有如神?祗播撒下的一片雁群。
还是方才呈递贺礼的那个小内侍走了过来,手?里还牵着一只?纸鸢。
只?见他喜滋滋地躬身道:
“主子,这是上?将军特意送给公主殿下的贺礼。”
随即他便伸过手?来,将手?中的纸鸢递给杨蓁。
她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便感觉到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量牵引着她向上?。
杨蓁站到了院子里,抬头瞧着自己的纸鸢,一时间竟没看出那是什么。
只?有那小内侍凑上?前道:
“公主殿下手?中拿的,是最大的一只?燕子,那可是上?将军亲手?绘制的。”
杨蓁笑道:
“他还会?画纸鸢?”
那小内侍却摆了摆手?:
“上?将军握惯了刀枪,如何能画得出这样的东西?
只?不过上?将军回了京华以后,日日在臻善楼跟着师傅学习,绘了好?几日才画出一个勉强像样的。”
说到这儿,他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立刻便怂了下来,低下声?来偷偷跟杨蓁说:
“殿下......奴才是上?将军特意派遣来的。
方才的话,殿下可千万别告诉上?将军,不然小的非得让上?将军给——咔嚓了不可。”
杨蓁噗嗤笑了一声?,一边看着上?方的纸鸢,一边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殿下的话,奴才叫福仔。”
杨蓁的脸上?不禁浮起一丝笑意,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福仔,你放心,我绝不会?把你方才说的告诉上?将军。
去?,下去?领赏罢。”
福仔连忙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连忙下去?找晴初领红包了。
杨蓁在院子里放了好?一阵纸鸢,胳膊都有些酸痛了。
于是她便将这纸鸢交给院子里那帮小宫女们,自己则回到了正?殿。
她让晴初侍候着,用玫瑰花和精油净了手?,笑着吩咐道:
“晴初,秋雨,你们带上?几个人,将院子里收拾一番,用不着摆这么大的阵仗。”
“是。秋雨,你去?外院把他们几个叫过来,咱们几个赶天黑之前便收拾好?了,小心绊着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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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里,杨蓁除了在寝殿整理自己的嫁妆,便是去?颐和宫去?陪伴父皇和母后。
虽说她出嫁之后还能常常回来探望,但到底还是不能像现在这样日日陪伴。
这些天杨蓁跟着晴初学着做了好?些点心和菜肴,有事没事便送去?给她母后品尝。
一直到大婚前夕,杨蓁还带着一匣新出炉的胡桃酥去?探望她母后。
只?不过这一日,一向在颐和宫歇午觉的景瑞帝却并不在。
杨蓁将匣子打开?,将胡桃酥摆在她母后面?前,好?奇地问?道:
“母后,父皇今日怎的没来?”
孙皇后叹了口气,捡起一块胡桃酥来道:
“似是边关有了急报,也不知是从?哪边来的。
只?盼望着别耽误了你们的大婚便是了。”
杨蓁仔细地斟了茶,奉给孙皇后,笑道:
“明日便是大婚礼了,饶是再紧急的军务,也断然不会?耽误了。”
孙皇后听了这话,也笑着点了点头,品尝着胡桃酥。
才吃了一口,孙皇后便连连夸赞道:
“小七如今的点心做的是越来越好?了,日后上?将军可有口福了。”
杨蓁红了红脸:
“他有什么口福?小七还想着多孝顺母后一些。”
孙皇后笑道:
“傅家远在苍北,傅虔如今也自立府门。
待大婚礼之后,你的公婆也会?回去?,你在府中没有长辈约束,还不是一个人放了羊?”
杨蓁心里悄悄地想,谁说日后没人约束她?
那府中不就有个齐天大魔王,天天都想把她关在房中欺负么?
可是她敢想不敢说,只?能陪着母后一起笑:
“小七一向懂事的!哪里会?放羊?”
孙皇后收了笑容,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轻轻抚着:
“小七呀,娘的小七...
最小的一个孩子,终于要离开?娘喽。”
杨蓁细细地看着她,见她两鬓已有了斑白,不禁落下泪来:
“母后,小七不会?离开?您的。
永远都不会?。”
孙皇后眼圈也有些微红,欣慰地捏了捏杨蓁的脸颊:
“小七啊,母后还是母后,娘亲永远是娘亲。
你记着,若是哪天受了委屈,一定要回来告诉父皇和母后。
记着,你是公主,是中宫皇后所出的公主。
整个杨氏一族,整个大孟都是你的靠山。”
杨蓁抹了抹眼泪,笑着说:
“母后放心,傅虔他不会?欺负我的。”
孙皇后点了点头:
“傅虔品行端正?,母后很是放心。
不过小七你记着,你是公主,你是上?将军唯一的妻子。
不管他日后遇到怎样的困难,你都要相信他,包容他。”
杨蓁隐隐有些觉得,母后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却不愿在大婚前夕告诉她。
可是即使她意识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却也没有追根究底。
明天她就要大婚了,她以后无论做什么都不再是一个人。
于是杨蓁点了点头,又握紧了她母亲的手?一点:
“母后,小七记着了。”
这时候外头突然有人进?来通报,杨蓁连忙掏出手?帕替孙皇后擦拭了片刻,传了那人进?来说话。
来人是她母亲宫中的内侍,只?见他模样仓促,像是知道了什么大事:
“皇后娘娘,华......华素夫人快不行了。”
孙皇后面?色一凛:
“传太医去?了么?”
“传...传了,可是太医说,活不过这几日了。”
杨蓁立刻站了起来,不由地吃了一惊。
前世里关于陆子胥反叛的消息,多半都是通过苏白才得手?的。
若是苏白此时死了,那么她岂不是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地步?
孙皇后也跟着站起了身:
“本宫去?看看她。”
杨蓁也附和道:
“母后,小七跟您一起。”
孙皇后有些不同意:
“小七,明日就是大婚礼了,她那里多晦气。”
杨蓁摇了摇头道:
“不怕,若是她今夜出了什么事,才会?影响到小七的大婚呢。”
孙皇后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下来。
她们两人乘了轿辇,一路来到华素夫人居住的朝华殿。
进?了内间,扑面?而来的刺鼻气味还是将杨蓁熏得有些头疼。
她往里面?看了看,对孙皇后道:
“母后,这里的味道太过刺鼻,小七出去?躲一躲。”
孙皇后点头:
“你就在外面?等着我便是。”
杨蓁带着晴初走了出去?,却没有往外走,而是直奔着华素夫人的书房去?了。
她想着,那里一定有些值得探究的线索。
刚一到书房,只?见里面?正?有一个宫女在研墨。
杨蓁神?色一凛,吩咐道:
“你下去?罢。”
那宫女迟疑着应了,却是一步三回头,似乎不放心杨蓁在这里。
杨蓁示意晴初去?看着她,自己则走到书案面?前去?翻了起来。
若是华素夫人与?陆子胥一早便有了联络,那么一定会?有蛛丝马迹存留下来。
可是她翻遍了这里的木匣、书本,甚至信件,竟没有发现任何跟陆子胥有关的东西。
她正?纳闷的时候,却瞧见方才那宫女停留的地方,有一叠宣纸。
最上?面?的一层已经被人拿走了,而仍然有些许墨迹渗透到了下面?的宣旨上?。
杨蓁仔细地辨认着:
“景南召......”
景南召?!
前世的记忆铺天盖地汹涌而至,陆子胥反叛之前留在她身边的蛛丝马迹如今全部?都清晰了起来。
景南召,是曾经无数次出现在陆子胥书页上?、宣纸上?、甚至信封上?的一个名字,亦或是一个地名。
陆子胥和华素夫人,正?是依靠着这样的方式来联络。
果然不出她所料,被她放虎归山的陆子胥再一次反叛了!
“小七?”
孙皇后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
杨蓁急忙将这份宣纸叠起,放入自己的衣袖当中,朝外面?走了出去?。
“母后,华素夫人......如何了?”
孙皇后冷冷道:
“我让太医开?始用人参吊命,能多吊一日,便是一日。
我绝不能让她给你的大婚添一丁点晦气。”
杨蓁稳了稳心神?,走上?前去?扶着她母后往宫外走去?:
“让太医看守着便是。即使她真的在这几日......母后也不必多虑。”
“怎么能不想呢,她若是赶在这么要紧的日子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杨蓁安慰道:
“母后方才说,边关有急事。
父皇已然多日不曾理睬过她,就算是她出了事,母后也无需禀报父皇,让父皇分心啊。
所以如果华素夫人出了事,秘不发丧。
直到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再昭告天下。”
孙皇后想了想,自是认为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应了:
“还是小七想的长远。
不多说了,你该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了。
明日天不亮,就要起来沐浴打扮了,足足要折腾到晚间......”
说到这儿,孙皇后突然噤声?了,没再往下说。
杨蓁脸上?立刻烧起了一团,低下头道:
“是,小七立刻便回去?歇息了。”
孙皇后抿唇笑了笑,将她送到长乐宫门口,便离去?了。
杨蓁看着皇后的轿辇慢慢离开?,身上?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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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杨蓁睡得出奇地好?。
到了五更天,她便让晴初叫了起来:
“殿下,该沐浴了。”
杨蓁照着往常的模样掀开?帘子,竟瞧见满屋子都站满了宫女和老嬷嬷,一个一个地低眉顺眼地等待着侍候她。
她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今日原来便是她的大婚礼。
杨蓁看见这阵势,没有丝毫敢反抗的心思,老老实实地让人给扒了衣裳,泡进?汤池子里去?。
汤池子里比起往常还多泡了鲜花、药材和晶露。
她刚泡了没多久,便进?来六个不太面?熟的宫婢为她按摩、揉搓。
杨蓁有些不安地喊道:
“晴初?”
晴初连忙应了两声?,笑语吟吟地进?来:
“殿下,这是皇后娘娘给您准备陪嫁的婢女,都是将来侍奉您的。”
杨蓁这才软下身子来,任她们摆布。
为首的那个婢子笑道:
“殿下肤若凝脂,任凭什么晶露来了也不过是更添一份光彩了。”
几个婢女也捂着嘴轻笑两声?:
“是啊,这还没上?妆,公主殿下竟已然如此夺目。”
杨蓁第?一次让这么多人侍奉着洗澡,除了面?色潮红也不好?说些什么,只?由着她们来。
沐浴之后,立刻又有两个婢子上?来奉上?崭新的亵衣。
她仔细一瞧,正?是一件大红色绣着并蒂莲的抹胸和一件玉白色的丝绸亵裤。
几个婢女侍候着她穿好?,又穿了一件浴袍,便簇拥着她走了出来。
只?见这时候孙皇后和徐佳瑶也都来到了她殿中,皆是穿着通身华贵的衣裳。
杨蓁见了她们愈发窘迫,可孙皇后却伸手?招呼道:
“来,小七,绞面?的嬷嬷来了。”
一听到“绞面?”这两个字,杨蓁心中顿时炸开?了锅。
那是新嫁女一贯要经历的一道门槛,只?两根结实的细线,便要将面?部?和颈部?所有细小的汗毛都绞掉,让皮肤看起来更加光滑细腻。
杨蓁上?辈子是经历过一次的,那般的痛楚几乎叫她背后发凉。
可是怎么也躲不过这一次的,待她让人扶着躺好?了,那拿着麻线的嬷嬷便福了福身:
“恭贺殿下新婚——”
便立刻动手?绞面?。
杨蓁咬着牙忍受着,感觉自己的脸蛋的刺痛感愈发明显,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就在她快忍不住的时候,却听那嬷嬷大喊了一句:
“礼成!”
接着,她便觉得脸上?突然冰凉凉的一阵。
睁开?眼睛一瞧,原来是她母后和嫂嫂正?为她敷着软膏。
徐佳瑶笑着说:
“母后,小七的肤质真好?,嬷嬷都那么用力?绞面?了,也只?有一两片红痕,一会?儿上?妆时便消下去?了。”
孙皇后点了点头,也笑道:
“我们小七是个有福气的......”
杨蓁长吁了一口气,她最害怕的一道关卡总算是过去?了。
等她们敷好?了软膏,杨蓁又让人簇拥着到屏风后面?换了婚服。
这衣裳一件一件地传上?去?,晴初在一旁连声?赞叹:
“这尺寸竟是丝毫不差,比起殿下的常服还更为合适一些。”
杨蓁脸上?一热,低下头去?看着这件华丽的裙摆。
上?面?绣着的凤凰栩栩如生,竟似快要从?上?面?一跃而出一般。
她换好?了衣裳走出来,徐佳瑶不禁掩住嘴唇,笑着赞叹道:
“果然是臻品配佳人。
母后,小七这样的品貌,就算是整个大孟也无出其右了罢?”
孙皇后也笑着伸手?将杨蓁牵到妆台前,细细端详着:
“真是好?看,比你母后年?轻的时候,还要好?看。”
杨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母后好?看,才能生下这么好?看的小七。”
孙皇后一听便乐了,亲自为她打理头发、挽发髻。
这新婚的妆容和发髻的确费些功夫,一直折腾了一个时辰,她们才将凤冠、宝簪、步摇全都戴好?。
等全都折腾完了,杨蓁才凑近铜镜端详着镜中人。
原本站满了人的内殿也霎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瞧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