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敢发誓,这是他人生短短两百年里见过的最诡异的笑容。
这人的眼睛就像两块燃烧的木炭,嘴角勾起,薄红从?他的脸皮下一分一分的透出来。
疯子的笑。
他笑着,然后扑通跪下来,左右开弓扇自己耳光,这还不算完,他又刺啦一声撕开了自己的衣服,雪白的厚缎云纹锦衣三五下就成了风中摇曳的破布条。
粉红色的身躯在地上挣扎扭动,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大口大口的喘,息,仿佛离水即将被渴死的鱼。
“打我!快!”
“鞭子,鞭子呢?快打我!”
“打我——啊——”
场面一时寂静。
司空摘星,荆无命等人被恶心?得走神,陆小凤喉咙动了两下,差点吐出来。
就连星河也在百忙之中扭头瞅了一眼,眼睛一亮,又急忙把?头转回去?。最后关头了,不能分心?。
唯一面不改色的只有西门吹雪。
开玩笑,他在截教?那?么多年可不是白待的。一个号称有教?无类,万仙来朝的地方,什么奇葩没见过?什么场面没经历过?
这才哪到哪,小场面,不值一提。
他很自然的忽略了宫九的自娱自乐,转而凝视笼罩在四?角天?空的巨网上。
若他没记错,这是天?罗地网阵,当?年跟赵公明去?阐教?串门的时候见过,据说?是元始天?尊首创,因为?用起来对法力要求过高,传下来后被门人弟子改得五花八门,各有不同?。
所以布下此阵之人必然是阐教?亲传的内门弟子,法力不低。
“小心?。”西门吹雪低声嘱咐。
星河在阐教?住过很多年,连一代弟子都要唤她一声前辈,这阵法连西门吹雪一个串门的都能看出来,她岂会看不出。
天?罗地网专克妖族,分上下两层,一明一暗,天?网已显,地网怕是早已藏好,并且开启多时了。上面一层可以牵制她的行动,压制她的修为?,而下层则在拼命汲取她的法力。
这也是为?什么她的法力忽然消耗那?么大的缘故。
按理?说?,她现在应该插翅难逃才对。可惜啊,这位布阵的晚辈可能不知道,当?年元始天?尊传下阵法的时候,她是一代弟子的陪练,能困她两柱香的工夫就算学会了。
原版阵法很难,一个学会的都没有,还是她手把?手亲自传授的改进方法,尽心?尽责的根据每一个人法力特质给?出合理?建议,甚至为?了不打击他们的自尊心?和积极性,她还特意在里面多蹲一会。
现在这位仁兄妄图用她改进的阵法的低配版困住她?
挺搞笑的。
步步杀机之下,星河挺过了最后一柱香,直到疫病全部祛除干净,再次运转法力让没挺住的病人转生。
唤回生机的确要比祛除疫病简单很多,消耗却是其两倍,再加上地网不断地汲取,星河只觉得丹田一阵空虚,看太阳都是绿的。
治疗结束,西门吹雪先前施下的的隔音之术同?时失效,千百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先前他们被法力控制,眼睁睁看着府衙中的变故一出接着一出,突如其来的刺客,天?上的不祥大网,白森森的箭头正朝下指着。他们都是平民百姓,吃了那?么多苦头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人群好似一团蜜蜂,嗡嗡的来,嗡嗡的跑。
只有打斗还在继续。
陆小凤打不过吴明,他拼了命才撑过一柱香,眼见星河治疗结束,他干脆放弃抵抗,顺着吴明的掌力倒飞出去?,“啪”得砸在地上,哇哇吐血。
西门吹雪把?他扶起来,困惑道:“你?体内有些修为?,为?何不用?”
陆小凤假装没听到这句话,他真的不好意思?说?自己根本不会用。
吴明背负双手,笑容平平无奇,声音也平平无奇,他用平平无奇的手指着星河,平平无奇道:“妖女,你?今日插翅也难逃。若还想要你?朋友的命,就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一枚锁扣丢过来,黑漆漆的,有些份量,刚好能卡在脖子上,上头的符文似曾相识。
“跟南王混在一起的,那?个叫什么化方的道士是你?徒弟?”她抬头望天?,目光锁定在一处,笑道:“你?比他厉害一点,可也只厉害一点而已。”
“离火之精,安敢妄语?”
一席青衣乘云踏雾般翩然落地,这人道士打扮,手执拂尘,他的脸看上去?很年轻,眼睛也很年轻。
所谓“离火之精”,离自对应的是八卦中的南方,是为?真火所生的精魂。
星河饶有兴趣地盯着面前的青衣道人看,她没在阐教?见过此人,应该是她闭关后收的三代或者四?代弟子,能一眼勘破她的跟脚,本事不低。
元始啊,你?看到了吗,你?的徒子徒孙跑啦!说?实话,以星河跟元始天?尊的交情,就算这个青衣道士再怎么在她雷区反复横跳,她也不会要他性命。
后辈嘛,还是活泼点好,全像西门吹雪这样就没救了。
青衣道士也不跟星河废话,启动天?网,巨网变成了耀目的金红色,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吴明想要星河加入,但?他不想,他要的是星河的内丹。
天?生地养的妖神的内丹,若是能得到它?,修为?甚至能一跃至大罗金仙,若再加以修持,入圣也不是不可能。
天?赐良机叫他遇上妖神最最虚弱的时候,一旦错过,永不再有。青衣道人一想到这,就激动的直咽口水。
巨网结结实实地盖在星河身上,青衣道人笑道:“前辈还是不要挣扎的好,这天?罗地网一旦扣在妖族的头上,要不了片刻便会非死即残,越是挣扎,死得越快。想必前辈也想走得体面一点吧?”
星河也笑了,被他活活逗笑的,几千年不见,它?还厉害起来了?还开发出新功能了?
她当?着青衣道人的面,用手把?盖在身上的天?网扒拉下来,轻松随意,就像脱下一件衣服。
青衣道人的脸绿了,整张脸的神经都在跳,他大喝一声:“放箭!”
星河没动,西门吹雪动了,他只动了一根手指,比星河更加随意的伸出来,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圈。
箭停在半空,卸了劲纷纷落地,如同?一场凄凉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