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玉感到堂皇,“不。?我一点都不迷茫。”
后来她才得知,那个治疗师套用了一本很不错的‘参考书’的公式,套在她身上。
她知道这本书很权威,是精神临床医疗长期研究所整理出来的,关于如何利用图画测验去评估画作作者的精神状态和人格特质。
比如最经典的,房子少画了窗户、门可能代表什么?没有树叶的树又可能代表什么?除了关注画作内容,还要观察图案的笔触,画了多长时间……
然而那位治疗师最后根据房子没烟囱,没人,花圃空空如也,整座房子了无生气而推断出作画人有精神问题。
因为正常人画房子都会有烟囱,有树木,而房子都会建立在平地上,或者山间田野,不会坐落在公路中间。
楼玉只觉得这个治疗非常荒唐,也就是她真被说中了,她的确有心理精神问题。
但如果是从小生长在索马利亚难民营,从没离开过那儿的人画出的类似的画呢?那里的房子就是帐篷,没有窗户和烟囱,树木没有生气,树叶稀少……
可根据那本书来推测的话,画这幅画的人就该是可能患有严重的精神问题。而讽刺的是那些孩子根本没机会能见识到难民营以外的房子,他们只是画出了自己常年居住的‘帐篷’。
她愤怒的认为治疗应该是‘以人为本’,而不是‘以治疗为本’。
“好了。”
一道温柔的声音倏地闯入她的世界,将乱七八糟的画面撞碎,无法还原,楼玉不得不掀起眼,去看向打搅她发呆的人,总算提起点兴味。
“嗯。”
她坐起来,感觉到退烧贴仍胶在额头上,一旦眉头或抬头纹触动,退烧贴就会发出制止。
“画中这个舞者是你吗?”治疗师问
“不是,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这是实话。
治疗师:“好,我们换个问题,你希望她是你吗?”
楼玉:“不希望,我有我自己的志向。”
治疗师:“好,你在创作这副画的时候有过落笔前的定稿,而且创作的时间很短,甚至没有擦拭过,你基本功很好吗?几岁开始学的?”
楼玉:“很小,三四岁吧。”
“……好。”治疗师一边询问,一边在纸上做记录。
纸上俨然写着楼玉选择创作材料时的过程,她是随手挑的离自己最近的两样材料,在场所有人是根据想象中的内容而去挑选材料的,只有她是拿到材料后才开始设想想象中的内容。
楼玉基本功十分扎实,除了第一遍描画时有些凌乱,漫不经心的态度,到第二遍‘临摹’时,下笔都是稳打稳扎不会回头擦拭的那种自信感。
治疗师又问:“那你可以变换一个场景?不要舞台了,比如练功房。”
楼玉皱了皱眉,但还是照做了。
她依然选择色粉笔和黑色底图,不过这回不再是用色粉笔画人,而是画景。
练功房里没开灯,人隐于黑暗之中,白色的墙面与地板、压腿杆一一用白色粉笔画了出来,最后在陷入阴影中的‘人’打上一面光,用指腹抹开。
治疗师看完,又问:“你感觉怎么样?”
楼玉放下色粉笔,用纸擦擦手,“……不是我想要的画面,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治疗师:“不喜欢黑暗?还是不喜欢这么艰辛的生活?”
楼玉:“不知道,可能是台前和幕后的对比太□□裸。”
治疗师莞尔笑了笑。
“是吗,那你可不可以把画变成白天?”她问。
楼玉开始试着想象白天里的芭蕾舞者,这实在是把她难倒了,因为想象中的内容并不能让她顺心,并且白天的光线和色彩无法呈现出她想要的画面。
治疗师也不打搅她,甚至不去注视她,免得她被‘环境’所惊扰。
半晌,终于看到来访者摇摇头。
她看起来比刚才要沉默,好半天才开口说话:“可能我就是想要第一副画那样的生活吧?”
治疗师:“不,你别那么快下定义。现在我们回到刚才的问题,我能否有幸倾听你的志向与未来的计划?”
“享受生活,过的奢侈。”楼玉说:“我前二十多年的时间中,一直在为‘未来和以后’所奋斗,现在应该到了我享受未来和以后的时刻了。”
治疗师:“那么如果你明天出院了,你即将开始享受未来,你的第一步准备做什么?”
楼玉:“订机票,把所有机票都订了。先回家和父母见面,然后去慢节奏的地方生活,养一只白猫互不搭理,但会依赖对方的存在。”
治疗师:“没想过找一个人?”
楼玉犹豫半晌,“……有的,但我挑剔,想着遇不上就算了,应该是等不来了。”
治疗师:“你想象中,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喜欢冬天,皮肤很白,但是爱穿黑色衣服的人……”
几乎是那一瞬间,脑海中出现了那少年人的身影。
“穿着黑色衬衫,神圣的像一个牧师,但他并不是禁欲系那类人……”
“我们会肆无忌惮的接吻,然后他说:上帝他老人家,或者狗屁的大庭广众不想看到我们这样,但我他妈的一点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