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唯无视一切视线。
他对过去之事并不避讳,不然也不会为了省事,将自己记忆放入里边。
像这种乐事,要当事人有反应才好玩,当事人反应平平,众人起哄不了,看热闹的心思也会散去。他们一开始看了个稀奇,看完稀奇后,见当事人没有反馈,就意味索然了。
只有那个化神修士,继续兴致勃勃地看着小男孩哭。
画面里,裴惜惜站在门口,视线落到小男孩身上,不依不饶地逼问:“这些都是你在说,你如何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小男孩直视裴惜惜,眼神没有躲闪,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但落地有声,“我可以发誓,你也可以去打听,其他人都喊我‘废物路’,就是骂我当诱饵都当不好,是个废物,徐氏兄弟没找到比我更合适的诱饵,一直没打算放过我。最近,徐氏兄弟不打算再用我,想将我卖到南馆,我才想先下手。”
裴惜惜,只是他取信徐氏兄弟的工具人,若是成功,他自会将裴惜惜送出城东。
妇人捶打小男孩的手一顿,一双泪眼落到小男孩脸上,哽咽道:“这些事,你怎么不跟娘说?”
小男孩抱着妇人,抽泣道,“娘,你还病着,儿怎么能拿这些污脏事让你烦心?儿都能自己处理好。”
“我的儿啊!”妇人将小男孩搂在怀里,再次哭上声,“都怪娘不好,是娘没有本事,让你受苦了……”
妇人自责不能自己,若不是她,小男孩又怎么会活得这么战战兢兢?若不是她没本事,小男孩在外受了那么多委屈,差点被卖,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都是她的错。
小男孩头埋在妇人肩上,肩膀一耸一耸的,泪水将妇人衣裳浸湿,听了妇人的话,他摇头否认,“没有没有,娘最好了。”
妇人擦干眼泪,面上一片坚毅,“小唯,你离开城东吧。”
她一辈子只能这样了,但是小唯不一样,他还很小,未来有无限可能,他不能困在城东。这次他能躲过徐氏兄弟的算计,下次呢?现在他还能记住自己的教导,但以后他生死关头呢?
出淤泥而不染,太艰难,也太痛苦,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活得这么痛苦。
“娘,我不走。”小男孩抱着妇人连连摇头,他眼眶红红,满脸倔强。
他娘能依靠的只有他,他不能走,他走了,她怎么办?
裴惜惜从怀里掏出卖徐氏兄弟的银子,丢到两人怀里,道:“你俩一起出城东。”
妇人一怔,面容露出动容之色。
她望着怀里银子,拿起递向裴惜惜,道:“我怎好要姑娘银子?”
裴惜惜没接,走到床尾坐下,视线扫向屋子,道:“银子于我无用,而且,我有事要在城东暂住,这银子,就当我租住这件屋子的租金了。”
“这?”妇人迟疑,又道,“姑娘不妨与我们一起离开城东,城东不是个好地方。”
“我在城东有事。”裴惜惜拒绝了。
妇人接过银子,眼底闪过坚定。
她道:“姑娘是有本事的侠女,我就不多劝了,只是在城东,姑娘得记住,得罪谁也别得罪红俏阁,南馆和斗场。这三家,是同一个势力,幕后主人霸道,不容人挑衅。得罪他们的下场,不是被卖入这三家,就是个死字。”
“若是不慎被卖,姑娘也别慌张,红俏阁和南馆是脏污之地,若是妥协,万无脱身之理,姑娘可自寻死路,以此来反抗。见你以死明志,红俏阁和南馆会送你入斗场,到了斗场,有一线之机脱身。”
“斗场与野兽搏斗,越血腥越激烈越得贵客喜爱,若是送入斗场的人无能,遇见野兽只会哭泣,不敢躲避,三两下被野兽吃了,这场比试便没看头,贵客不会满意,因此上斗场的新人,得有胆量和一定武力,同时还得有戾气。如此,斗士与野兽比试才精彩。”
“也因此,斗场会将买来的人送入密林,让他们于野兽爪下求生,一月后还活着的人,方是合格的斗士,可以上台比试。而这一月,便是姑娘的脱身机会。”
“密林广阔,斗场在外派人围守,往外没法突围,但密林内部无人监守,那一线之机便在密林深处。”
“密林深处,有一悬崖千仞,未有藤蔓,只有嶙峋山石,这悬崖底部,有一罅隙通往城外。”
裴惜惜一开始只是秉着礼貌的态度听妇人说话,结果越听越认真。
这是试炼要点?
画面外,那化神修士哦豁一声,道:“路师弟,你这不厚道啊,居然透题。”
路唯淡淡地开口:“有缘得遇故我,即是一番缘分。”
不因怜悯隐瞒错处,心生怜悯扶助弱小,秉心纯正,坦然无畏,是个好苗子。
化神修士“啧”了一声,“这是看上了?那我提前恭喜你,得遇佳徒了。”
路唯道:“多谢师兄。”
化神修士摆摆手,又道:“天生魔灵,非正非邪,这不好教养啊,一个不好,就会为祸一方。”
心魔魔灵,一念仙一念魔,仙则修士大福,魔则天下大祸。
“她是个好孩子。”路唯望着画面里的小心魔,眼底闪过温和,随即,他人立如剑,肃杀之气冷凝,“况吾辈修士,逆天而行,又有何惧?大道艰且阻,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纵修士受魔灵引诱堕魔,亦是心不坚之固,此乃修士不修,与魔灵有何关系?魔灵三分错,修士错七分,师兄,你入障了。”
化神修士良久不语。
他身上气息起伏片刻,眼底重新变得清明,“路师弟说得不错,是我狭隘了。当初祖师建太渊宗,言太渊宗内只有求道之友,没有种族之分,这是祖师心无所畏,不惧一切异心。若畏头畏尾,杞人忧天,则自生魔念,入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