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楚馆之地,多是晚间的生意。浮云楼在洛阳城内多年而未倒,可见有自己的人脉。楼内女子不仅美色撩人,就连歌舞都是最好的,放眼望去,城内没有青楼可比。
四楼是出名的销金窟,就连皇孙贵族想要进去,也要看看自己腰间的荷包。再者也并非是有银子就能进,也要看四楼里的姑娘乐不乐意。
不少粗鄙的商人一掷千金,却连姑娘的面都没有见过,赵九娘原封不动地将银子还了回去,手段与人脉都让人叹服。
开青楼都是为的银子,赵九娘却是不同,她只为自己高兴,四楼姑娘不愿接,她就不接,多少银子都是不成的。
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出现后,让那些嫖客对四楼姑娘更加热切,念念不忘。谁让她们生就一副足以颠倒众生的美貌。
春字楼内的小花魁比起惊鸿落月都要美,她柔弱如柳,给人想要保护的感觉,激起心中的欲望。
但是她不接客,每月十五这日出楼弹一曲罢了。
长乐拖着林然来的这日,恰好是十五,楼里大厅坐满了宾客,嘈杂声震耳欲聋,还有许多姑娘在招待客人。两人入内后,无人在意,长乐选了一处雅间,带着林然入内。
林然是最特殊的客人,赵九娘一见她,太阳穴就突突地疼,将要进去伺候的姑娘留在外间,自己捧着茶水点心入内。
“殿下好久不曾过来了,今日莫不是掐着十五这日来的。”
她笑如春风,惯常的热情款待,长乐未曾在意,瞧着她手中的茶水:“九娘今日怎地上茶了,平日里都是好酒,也无需舍不得银子,林家家主在,你有甚好酒都送来,她断然不会少了你的。”
不提林家主,赵九娘还舒心些,一听脑袋更疼了,还得笑着给两位祖宗斟茶,一面道:“殿下莫要小看了这些茶,这可是我托人从江南弄来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来,比起陛下的茶也是不差,您二位试试就成。”
外间琴声未起,多是嫖客的吵闹声,窗户开着,恰好可以看到台上,长乐粗粗扫了一眼,“不喝茶,只饮酒。”
林然随意,有九娘在,她断不会出事的,端起茶就饮了一口,给九娘些台阶下:“殿下可试试,茶香不错,入口醇香。”
“哪里有人进青楼喝茶的,真没出息。”长乐不喝茶,非要上酒。赵九娘也是无奈,转身去取酒来,想到家主在内,让取了两壶酒,一壶加了些水给林然,另外一壶给长乐。
酒送入雅间的时候,看台上的好戏开幕了,长乐拉着林然站在窗口处去看,道:“赵九娘培养人的本事了得,落月本就佳人,不想被你送入公主府的惊鸿更美,这位未曾及笄的小花魁虽说未长开,再过几年,必超过两人。”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美,此三人加在一起也不如秦大人的半分,你莫要吃着碗里的,还惦记锅里的。”林然不爱听琴,她并非雅致之人,对于这些听起来无甚差别的琴音没有兴趣。
她扫兴,长乐不悦,“真是木头脑袋,难怪穆凉不要你,成婚半年就离开了。”
穆凉离开有三月了,未过上元就离开,林然本就想念,被她一提,心中更加不悦,使起小性子来:“我先回去了。”
“真是个小祖宗,不提她了,再等片刻带你去听正经事。”
小花魁的琴声引得厅内躁动不断,长乐与林然穿过大厅,往后面楼里而去,赵九娘装作不知道,瞧着两人的举止当不是来喝花酒的。
四楼在曲桥之后,鲜少有人会过去,长乐拉着林然在曲桥前就止步,拐进雅间里,顺势将门关上。
屋里香气撩人,林然捂住鼻子:“这是什么香气?”
“百花香。”长乐随口答一句,走到一面墙壁前将字画取下来,敲了敲,声音清脆,里面的空心的,她将一块砖取了下来,示意林然过来。
“平王门下多了些妖魔鬼怪,这人就是他的幕僚,经常来浮云楼。”
砖头缝隙很小,恰好被字画掩藏,什么都看不清,但能听见声音,林然凑了过去:“他是何官职?”
“无官职,曾是贩夫走卒,如今在洛阳做丝绸生意。”长乐靠着墙壁,里面传来逗笑的声音,低靡之音不堪入耳。
她习以为常,林然初次听到,不觉红了脸色,“只是普通商户?”
“明面上是这样,可是查到他经常出入平王府,必然不会简单,屋里的姑娘得了我的吩咐,会试着去套话。这些人只有在精神最放松的时候,稍加诱惑,就会有问必答。”
林然的眼中闪过诧异,作势问道:“浮云楼的东家是你的?”
“不是,我就是买通了姑娘罢了,这里的姑娘只要给银子,就会办事,比不得四楼里的花魁。”长乐静静去听,隔壁传来些窃窃私语。
“平王殿下、如今得了大势,必然会问鼎江山……”
长乐唇畔勾起一抹笑意,林然淡笑不语,再接着就是姑娘的声音:“那是必然的,听说信阳殿下反了?”
“嘘……小姑奶奶,声音小些……”
“奴家就问问,听了旁的客人提及过,想着您神通广大,就问问罢了。若真是反了,我也好避避难。”
“避难?真是听风就是雨,林家那个商户还在洛阳城,如何会反。外面都是我们放出去的风声罢了,你不用着急的。”
“嗯……”
靡靡之音,孟浪之声,林然很想捂上脑袋,奈何有许多话还要听。
两人靠着墙听了许久,都红着脸,最后是林然忍无可忍,转身要离来,长乐这才作罢,但信阳要反的消息是他传出去的,这点就足够了。
林然出了屋子,面红耳赤,长乐追上来,笑话她:“真是没有出息,你又不是没有经历过,,真是个脓包。”
“晓得了,殿下可将这人给我?”林然捂着自己的脸,以手背的冰凉将脸上的热度退下去。
长乐将这人送到她面前,想必就是等着她出手,毕竟此事与她自己无关,姐妹之间的情分看似亲厚,实则薄如蝉翼。
让长乐亲自去处理这件事,是不可能的,且就算她有心,秦宛也不会同意。
既然如此,不如她自己出面。
“好说,这么大个人证也是不易,一万两银子,我就交给你。”长乐不娇情,满意一笑。
林然知道她设套,也不去计较,“好,我手里有九王府的人,可以试试。”
穆能在三月的时候就送亲出洛阳城,将手中的势力人脉都悉数给她了,信阳殿下也是如此。但长乐心思不定,她不能冒险暴露信阳公主府的人。
长乐有心设计,一在银子,二在试探信阳的实力。
“九王府的人?穆能给你了?”长乐好奇。
“给了些人,都是武夫,不知可行。”林然顺势点头,坦然地迎视她的眼睛,眉眼弯弯。
她笑意清纯,让长乐略有些意外:“你阿娘没有留人给你?”
“没有,她与阿凉之间恩怨太深,你该懂的。”林然以此为借口,垂下了眼帘,显得极为为难。
“原来这样,你在中间确实很难做人。”长乐知晓这些旧事,也不好再继续追问,穆凉与信阳都是性子倔强之人,和解不易。
浮云楼内恰是最热闹之景,林然着人守住那名嫖客,待出了浮云楼再将人捉住。
长乐照旧去听琴,小花魁今日迎客,她自然是第一人,撇开林然后,去春字楼里快活。林然瞧着她进楼,过了片刻,她回到方才的雅间,那里的两人还在闹腾。
她忍着不适,让人去唤赵九娘,隔壁想必只在孟浪,没有再说话了。
赵九娘来得很快,回身将屋门关起来,轻步走近:“隔壁是平王府的幕僚,跟着平王回洛阳,以丝绸生意为掩饰,实则就是打听消息的。”
“长乐如何知晓的?”林然略有些恼了,无端被长乐算计,她若不插手,可暗地里解决这件事,如今还要暴露九王府的人。
“我也不知,想必长乐殿下有自己的渠道,且秦宛在朝中多年,必然有自己的情报渠道。”
“你莫要插手了,我亲自来就成。”林然眉梢一扬,黑幽幽的瞳孔里散着冷意,秦宛背后的势力如何,她是一无所知。
她依附明皇,明皇同样也是信赖她,可见她手中握有明皇不少的势力。
秦宛此人,冰清玉洁,骨子里如何,只是她自己清楚。
伺候明皇十多年,未必就是表面这般简单,她怕赵九凉疏忽,再三嘱咐道:“既然长乐知晓,你就隐于暗中,装作不知这件事,且那位姑娘若是心腹,不会生事,你就留下,不然就不要留了。”
并非她性子寒凉,而是不敢疏忽,长乐这次能到利用浮云楼,还会有下一次。她如何都不能将浮云楼的情报泄露出去,得不偿失。
赵九娘应下。
在宵禁前,林然离开浮云楼,长乐沉浸在琴声中,次日清晨才回府。
只是她一回宫,就遇到秦宛出宫,两人碰面后,秦宛简单行礼,就去署衙办事。
她冷漠,长乐感知哪里不对,想起昨夜之事,心中冷了冷,此时不好凑过去,转身回府。
在紫宸殿外遇到平王,平王满面春风,一袭锦袍富贵,他锁着长乐的视线:“长乐这是从哪里来的?”
“平王兄管得多了,听说你屁股后面起火了,不知可灭火了?”长乐笑意依旧,与从前无异。
两人本就不亲厚,因秦宛一事势同水火。平王也知晓秦宛心中喜欢长乐,但长乐是何心思就不知道了。她们是青梅,秦家未覆灭之前,感情甚好,好到暧昧的程度了。
秦宛念着旧情,就未必会心向着旁人。平王知旧事,不会轻易放过这些小事,不面讽刺道:“火灭不灭不大要紧,要紧的是我能不能娶到秦宛,长乐觉得我可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