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将药膏取来,林肆接过,吩咐她去请大夫来。
郡主府里因他在,林然特地从江南请了名医来,治疗烧伤不在话下。
大夫来后,瞧见手腕上的伤,见林然平静之色,也不说其他的话,调了烧伤的药,一面道:“注意饮食,清淡为主,另外不能碰水,入睡时也要小心伤口,冬日里容易磨蹭伤口,待抹了伤药,用纱布裹起来,不能随意用劲,留疤不好。”
认真嘱咐后,调制了伤药,让人去熬些清火的药汤。
林然得了嘱咐后,也未曾在意,林肆察觉不对,道:“你这是怎么伤的?”
“大概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伤到的,嘶……轻些。”林然终究扛不住了,忍不住瑟缩了两下。
她闭口不言,林肆也猜测出些许源头,“是穆王爷伤的?”
“不是,是我自己伤的。”林然依旧不说话,见婢女抹了药膏来,没出息地缩了缩手。婢女拽回她的手,“家主躲甚,您不是很豪气吗?刚刚翻墙可快了,一眨眼就翻过了,穆郡主看到了定夸您。”
“闭嘴,让你话多。”林然骂了一句,吃饱了抵抗疼的毅力就淡下去,她扭头看向林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阿舅,你可想到了?”
“你想文战还是武战?”林肆也不客气,对付穆能也不是没有办法,他蛮横,他们也可蛮横不讲理。
林然疼得眼睫发颤,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子,“文战是什么?”
“你与穆郡主是明媒正娶,王爷无故将人带走,你大可去京兆尹处告他。”
林然眨了眨眼,额头的汗水顺着眼睫滑了下来,“那武战是什么?”
“你有理,带人去王府要人,林家管事多,伙计更多,停业一日,将王府围困一日,围得水泄不通,三两日就可。”
“武战好像不占理,王府府兵也多,打不过。”林然摇头,阿爹那个火爆性子,真能提刀砍出来。
林肆吃粥,见她疼得脸色发白,心中一狠,建议道:“你怕甚,府兵功夫好,你找信阳殿下借些府兵来,到时打起来,你也不输理。”
林然不想搞得这么僵硬,打架一事毕竟不擅长,摇首道:“文战为好。”
林肆见她对穆能仍是敬畏,摇首道:“不若你文战武战都试一试,穆王爷爱面子,你这样一告,他必会暴跳如雷,你躲起来不见他,怕甚。京兆尹是个能人,你给足好处,不用你出面,他自给你办得妥帖。”
见林然不肯,又劝道:“你若不肯,还有下次,他稍有不顺,就会让郡主回娘家,你若一次解决,必有后遗症。”
“这倒也是。”林然放下自己的手腕,几层纱布裹得轻巧,也不会闷着,她凝视那抹白色后,心中七上八下,“要不我试试?”
“大可一试,我给你写状纸,你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林肆鼓励道。
上过药后,林然回屋去净身沐浴,她方回到院子里,婢女就引着信阳走过来。
信阳从紫宸殿而来,朝服未换,上下打量她一眼,她在战场待得就久,十分敏锐,闻到血腥气后,抓住她的手:“谁又绑了你?”
“您且松手,再捏就废了。”林然疼得小脸皱在一起,深吸一口气,吓得新阳松开她,见她双手上都绑着纱布,颇为奇怪。
信阳也不再担忧,瞧着她衣袍上烧毁的衣角,“你从火坑里出来的?”
“差不多,信阳殿下借我些功夫好的人,付工钱的。”林然引着她进来,婢女端来热水,她直接脱外袍,自己去拧水里的帕子,信阳直接夺了她的帕子。
“大夫没让你不要碰水?”信阳斥一句,将拧干的帕子递给她,恐她不自在,借口道:“你要人做什么,抢人不成?”
“阿舅说让人去王府要人。”林然随意道一句,对着铜镜擦了擦自己颈间的脏污,想起京兆尹是信阳公主府的人,不免缓和了语气,“我记得京兆尹是您的人?”
“你要他做什么?”信阳凝视她狡黠之色,苍白的面上涌着淡淡的笑意,肆意而自信。
林然在柜子里乱翻一通,去找合适的衣袍,“我去告状,希望他能帮助一二。”
她不知自己衣袍在哪里,翻得乱七八糟,也不习惯去喊婢女。信阳看得皱眉,“你府上婢女用来做甚?”
“阿凉整理的,我不习惯旁人。”林然在柜子里藏了算盘,被婢女瞧见觉得丢人,自己翻出一件蓝色的袍服,随意换好。
她对穆凉的依赖超过信阳的想象,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等她换好之后,婢女送来状纸。
她接过一看,犀利的言辞像是林肆的风格,明白她二人的想法,也不去阻拦,反赞同:“京兆尹知你如今的身份,不会为难你,你且去就行了,他会帮你去王府找穆能商议。”
林然感激地看她一眼,接过状纸就出府,走到门槛处,信阳开口:“你与穆凉,当真不后悔?人行一生,你若不变,我自然不会做什么棒打鸳鸯之事。此事你若答应了,将来再变心,穆能不对你怎样,我便不会同意。”
她与洛卿皆是钟情之人,这么多年穆凉所为,她亦看在眼里,纵不符合伦理,也已成亲。到底也是做不出拆散的事,但林然心思不稳,此时不同意,和离也可。
一旦下定决心,就不能负心,她容不下负心之人。
她首次表态,让林然诧异,转过身子看她:“殿下之意,当真?”
“我何时诓骗过你?”信阳笃定,她再是不济,也不会欺骗一个晚辈。
林然认真地看着她:“我自然不会改,反是殿下欠她的,终究要有解释的。”
“你指和亲之事?”
“自然。”
林然语气不善,让信阳略微反感,冷冷一笑:“和亲之事,非我提起,我只不过将突厥的意思转告陛下,如何就是我的不是?”
“殿下自觉有理,那就有理。”林然也不去辩解,当年之事再是计较,也讲不出道理来。
林然转身就走,一句话都不说,不屑又倔强,让信阳的心冷了冷,又想起她是穆凉养大的,也不去计较她的态度。
人活着就好,何必计较她心在哪里,再者早就长大,心思胜过她,自有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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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然带着小厮,打马去京兆尹处,坐在马上吩咐小厮去击鼓,自己安然坐在马背上。
鼓声响后,衙役探头,见到马上之人,又缩回去。
片刻后,京兆尹脚不沾地地跑出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肥硕的身子瞧着极为憨厚,一样双眼睛也不大,脸上的肉挤着眼睛了。
他一跑,肚子上的肉就跟着一动,林然第一次见他,被他这副滑稽的样子逗笑了,她翻身下马,先行半礼:“卫大人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林家主有事吩咐一声就是了,下官必尽力去办。”卫汉洲眯眼一笑,俯身做小也不觉得丢人。
鼓声引来不少百姓,他弯腰请林然入内说话,林然也不客气,大步走进,将状纸递给他:“我来告状的,卫大人可接?”
“您的状纸肯定接、肯定接。”卫汉洲加快步子,有些跟不上她的脚步,接到状纸后就停了下来,大致看了一眼,觉得头疼,又不能不接。
硬着头皮看完后,脸上的笑就僵住了,他为难道:“九王爷府上谁敢去,您要不去找信阳殿下试试,她二人品阶差不多,说话也好说,下官这都低了多少品阶,怕是他不听。”
“卫大人去办就是了,穆王爷没道理,你去上奏陛下也可,事成之后,不会亏待您的。”林然以利益诱惑,再有信阳殿下在,卫汉洲不会拒绝。
卫汉洲为难了会,脸上的肉抽动几下,咬牙道:“下官去试试。”
“卫大人尽管去做,出事自有信阳殿下承担,林家在郊外有处庄子,景色不错,夫人明岁可去避暑。”林然大方道,一个庄子几千两银子,也不算亏待了。
“林家主客气了,为您办事,是下官的荣幸。”卫汉洲笑了笑,也没有拒绝,信阳殿下知晓,等于就是她的赏赐,作为下属,他不会傻气拒绝。
他极会办事,林然也不多话,瞧着远处的衙役,又添一句:“出行的兄弟事后去林家绣坊给夫人孩子做几件新衣过年也好。”
卫汉洲笑着答谢,许久没有遇到这般大方的主子了,忙带着衙役去王府。
林然则回府睡觉,让管事吩咐下去,明日林家所有的店铺关门,卫汉洲办不通,再让人去登门要人。
躺下来后,感觉全身都疼,疼得又睡不着了。
她翻了个身子的功夫,婢女匆忙过来:“家主,赵东家来见您。”
“哪个赵东家?不见,就说我被歹人伤了,不能出屋门见客。”林然将自己裹进被子里,蹭到伤处,疼得一个激灵,见婢女傻站着,将枕头砸过去:“赶紧去,别站在我面前。”
她素来温顺,突然发火,吓得婢女一抖,话说不全就退出去了。
那一厢的卫汉洲坐着马车去王府,让人将正门围住,瞧门进府。
进府后,话没说几句就被王妃赶了出来,王爷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赶了出来,卫汉洲看着憨厚,心思却不简单,既得了林然的好处,不能就这么打道回府。
站在府门前思量一番,让人去取了铜锣,又道:“见到穆郡主,你们夫人孩子一人几套新衣服,林家绣坊随你们挑,见不到全都回家找夫人孩子哭去。”
几十人眼里发着亮光,他将状纸递给一人:“照着念,一遍敲一声锣鼓,记住千万别进府,不然大理寺的少卿就是你们的榜样。”
都知晓少卿闯进府被九王打断了腿,衙役们对视一眼,心里有数后,一人敲锣,一人念着状纸:“南城人氏林家林然与郡主穆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琴瑟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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