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着,与他匆匆对视一眼,然后,他们默契地走到这处空间的两头,相隔十几米距离,各自接起电话。
这边,高女士说:“蔚蔚,你怎么还没到啊?这都快八点半了,堵车堵到这会儿啊?行止也来了,你抓紧啊。”
她看了看窗外,又看着许嘉川的背影,想了一会儿,轻声说:“妈,临时有事,我不去了。”
“什么事儿啊?多重要啊,怎么就不来了?”
“……蒋、蒋一頔找我。”
扯谎顺口即来,她嗫嚅着,声音越来越消息,底气不足。
许嘉川那边,妈妈方慧如也在念叨他。
他听电话那头传来林妈高亢的喊叫在训斥林蔚爽约,他苦笑了一声,这头也说:“嗯,刚好有个手术,临时的。就不去了,改天吧。”
彼此又默契地挂掉电话。
都撒了谎,却都心知肚明地没有给对方难堪。
他走到仪器前,熟练地操作。
他热爱天文,大学时也参加过天文社,对他而言丝毫不在话下。
低头调试一番,手指灵巧地操作着,扬手叫来她:“林蔚,过来。”
她走过去。
借着窗外的光,能看到他眸子很黑,且亮,微抿着唇角,神情认真,褪去戾气,染上层温柔的颜色。
是她从没见过的模样。
她不由地想,这些年,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是什么让他收起锋芒,磨去棱角,变得如此温润沉稳。
他做手术时,也是这样的神情吗?
她看着他,目光不觉失了焦。
“你看。”
一声低唤,打破她思绪。调试好后,他又叫她。
她小心翼翼地坐下,将眼睛向镜头贴去。映入的,先是片浩瀚无边的黑暗,随着他的调试,渐渐能看到零零散散的星光。
她眼中的宇宙,却非自己想象中那样明亮广袤。
像是张铅灰色的幕布,对着白炽灯一样冷凝的光线,用针戳开一个个细小的窟窿。
那就是所谓星光。
她抬头冲他笑,“原来宇宙就长这样?”
“这不是超高倍镜。”他也苦笑,“高倍镜下看到的,比这个好看。”
“那能看到水星、木星什么的吗?”
“如果要看水星和木星这种离地球特别近的行星,根本没必要用望远镜,用眼睛就行了。”他抱着手臂,下巴点了点窗外,“不过,肉眼也分辨不出,你也不知道天空中的某一颗星星叫什么名字。”
她悠然叹气,大感遗憾,“这样啊……我还以为,可以看到水星。”
他感到好笑:“为什么非要看水星?”
“最近听了首歌叫《水星记》。”她不好意思地笑着,眼睛亮亮地瞧他,“挺好听的……嗯,就有点儿想看。”
很巧,这首歌他最近也经常听到。
他扬一扬眉,被她娇嗔的语气逗笑了,眯眸看她,笑意不减,“这首歌,其实挺伤感的。”
她歪头想了想,点头:“嗯,是有点吧。”
“水星处于离太阳最近的第一轨道。但是由于轨道的形状是个椭圆,它和太阳从越来越接近,到越来越远,如此周而复始——是在暗喻人跟人之间,一次次靠近,却最终趋于远离吧。”
“亦近亦远吗?”
“嗯。”他鼻息微动,挪开视线,盯着天边的一片星辰,“可能,就是那里的某一颗吧。一直在你身边,离你很近,可能肉眼就能看到,但是你从没发觉过它。”
忽地,偌大的空间里,悠扬响起了《水星记》。
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
穿过时间的缝隙它依然真实地吸引我轨迹
这瞬眼的光景最亲密的距离
沿着你皮肤纹理走过曲折手臂
做个梦给你做个梦给你
等到看你银色满际
等到分不清季节更替
才敢说沉溺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也等着和你相遇
环游的行星怎么可以
拥有你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要怎么探寻要多么幸运
才敢让你发觉你并不孤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