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寄风的身影再次如烟雾消失,倏然出现在黑皮少年身边。
这回,他干脆条手臂圈住洛小孟,哥俩好似地笑眯眯,眼神却极冷:“嘘、嘘!别否认。你身上的死气与水府同,是外来的……这点,在场的几位都能确认。”
他还斜了杨嘉眼:“杨夫子——是不是啊?王夫子也确认过吧?”
洛小孟动不动,唯独一张黝黑的面容,刹那都白了少。冷汗从他额头渗出,滑到虞寄风紧搂他的臂弯里。
“……的确,王夫子也确认过。”杨嘉摇摇头,叹了口气,有些同地说,“看来,在参加书院考核前,洛小友必须先过司天监这关。”
虞寄风点点头。
“洛小孟,你随身携带死灵,按律该当何罪,你知不知道?!”
星官面『色』一厉,陡然一喝!
“我……”
洛小孟沉默着,身体却微微抖了起来。他求助似地看向同伴,尤其看向云乘月。
云乘月正想说话,衣袖却被人轻轻一拉……被两个人。是季双锦和阿苏。她们也对视眼,声地摇摇头。
云乘月迟疑片刻,却还是开口。
“随身携带死灵……该当何罪啊?”她诚恳地问,“我听说死灵都是邪恶污秽的存在,我在浣花城里也见识过,可洛小孟路也没做什么坏事,那……”
——[云乘月,别说话。]
“咳!”
仅是薛晦暗中提醒,还有卢桁也重重咳一声,颇为严厉地瞪她眼。
“死灵乃天下之敌——这是《大梁刑律》开篇第一句话。”他沉声道,“明知是死灵,还与之同流合污……按律,轻则打落修为,重则废除书文、剜去识海,腰斩弃市!”
云乘月怔:“那洛小孟……”
虞寄风笑笑:“这个嘛,要仔细讯问过才知道。”
他看了辰星眼。
辰星会意,微微颔首,举起怀中银镜。镜面光芒闪,照中洛小孟。
霎时,连挣扎都来不及,洛小孟就被道冰雪绳索捆得严严实实,立即给拖回了镜面中,消失不见。
虞寄风抚掌笑道:“辰星的水镜术,真是方便极了!”
辰星看了他眼,略鼓起脸颊,像是想要回击,但想了会儿,她最后还是只冷冷吐出两个字:“闭嘴。”
云乘月张张口,到底是沉默了。
她和洛小孟同行段,说不上交情多好,却总有几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更加之,她与洛小孟处境类似,也是悄悄带着只死灵……呃,现在大概是三个了。如果薛晦还抓了其他孤魂野鬼,那数量更多。
她打量着其余人的神『色』。
除了同伴们有几惋惜(乐熹除外),其余人神『色』安详,还笑着低声交谈什么。没有个人对洛小孟的处理有意见,就连温和的杨夫子亦然。
卢桁已经转过身,肃着张脸,却很是关切地对她问长问短起来。
云乘月喃喃答着,却总有些神思宁。
今天倒霉的是洛小孟,那如果,未来某天她和薛晦的关系最终曝光呢?如果现在这些与她亲善的人,发现她同样是“随身携带死灵”的人,而且还做了少……会怎么做?
也会像现在一样,毫不犹豫地将她按律处理?
云乘月想着,由渐渐沉默。
卢桁只当她累了,宽慰道:“虽说辛苦一些,但我见你也颇有收获,还通过了明光书院的考试——这可相当容易,愧是……”
他自己声音一滞,立即带过去:“总之,乘月,你和你的同伴一起,先乘飞舟离开,往书院去。水府这里,我们还要处理些琐。”
话音刚落,抱着镜子的辰星立即小步走来,说:“我和岁星起,荧『惑』和你们留下来。”
虞寄风正和夫子们说着什么,闻言嚷嚷起来:“凭什么?!”
辰星冷冰冰地说:“你这次借我水镜术用,人情用这个还。”
“哦……行,你说的。嘿,还省得我费心思了,倒是划算。”
虞寄风面『露』喜『色』,似乎占了个大便宜,高高兴兴地转回去,继续跟夫子们嘀嘀咕咕。
最后,商定由虞寄风、张廉、公输润、卢桁,四人一道,留在水府收拾一番。而杨嘉、辰星,带着云乘月等人,乘坐飞舟前往明光书院。
杨嘉说:“你们修为尚低,我好带你们瞬息而回,否则你们的肉身承受不起,可能会被撕裂……况且还有个伤员,更是要注意。”
云乘月扶着陆莹,点点头。
陆莹已经清醒了些,有气力地抬头看她一眼,垂下头,没说话,只悄悄把脑袋枕在了云乘月肩上。云乘月怀疑她在报复,过她决定大度地原谅她。
临走之时,云乘月隐隐听到那头几句话。好像是虞寄风在说,要把水府改造番,收归官方所有,今后作为“官方奇遇”,来作为众多修士的试炼。
“能浪费嘛。”虞寄风笑道,“这叫先人遗泽!”
原来那些“官方奇遇”,就是这么来的……
耳边,薛晦也冷笑声,但:[先人遗泽?真是有“先人遗泽”,“死灵该死”。洛家那小子虽没什么大出息,可他先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本是光耀的血脉,现如今竟成了罪证?]
——[可笑!]
云乘月叹了口气:[我倒是觉得,先祖论光耀还是罪恶,都过去一千年了,怎么还能让后人倒霉……洛小孟也真是倒霉。]
——[倒霉却也谈上。你以为他为何甘冒风险,带着贼子的死灵?还是因为能获得修为提点、获得许多好处!利益交换,自担风险,现在不过是风险发生罢了。]
云乘月怔:[有道理。老薛,你原来是这么有道理的个人。]
——[……朕何时没有道理了?云乘月,我看你是累傻了。]
云乘月笑了笑,精神了些。过,她还是打算之后再打听些洛小孟的……希望他能保住『性』命、身体健全,然,也真是得偿失。
洛小孟得偿失……那她自己呢?
云乘月想了会儿。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努力发,争取发时老薛已经复活,这样就算死灵了嘛。
独有偶,薛晦也同时问:[你可是见洛小孟的下场,而害怕了?后悔了?]
云乘月打了个呵欠。
[我说是的话,你会打我吗?]
[……会。]
[那就是吧。]
他憋了会儿,没说话。
等云乘月都上了飞舟,到了自己的房间,打算开始洗漱一番时……
帝王的身影,出现在了幽静的房屋里。
“你到底是不是后悔了?你似乎没说实话。”
他蹙着眉,『逼』近问道。
云乘月拉开屏风,从边缘探出身,对他笑。
“你猜嘛。”
在他开口前,她缩回去,伸了个懒腰:“我要洗澡了,麻烦你转个身,谢谢。”
屏风另一侧,薛晦纠结地站了会儿,到底是默默地转过身。
“……呵。”
他意识地、很轻地冷笑了声,唇边那点淡淡弧度却又很柔软,仿佛个无奈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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